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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关于生活--搬个菠萝晒太阳(1)

坨坨的生活语:生活中有两类强人,一类强人喜欢把简单的事变复杂,另一类强人喜欢把复杂的事变简单。主人是第一类强人,我是第二类强人,哦,不,强龟……

·搬个菠萝晒太阳

生活中有两类强人,一类强人喜欢把简单的事变复杂,另一类强人喜欢把复杂的事变简单。这是我对生活的分析。

我,坨坨,一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龟。虽然我长得很小,只有人类手掌的1/4那么大,但我的快乐却比天还要大。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宠物市场,和另一些龟一起等待着被买卖。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趴在玻璃缸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过往的人,猜测哪一个将成为我的主人。

每天都有男男女女站在我的缸前,或对着我指指点点,或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他们在挑剔我的同时,我也在打量着他们,不知道与我有缘的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我是不是传说中的滞销品,和我一起的其他龟已经陆续被人买走,可是一连两个月了也没有人将我带回家。

大概是我比别的龟长得小的缘故吧--我是2000后,那些被买走的都是90后,别人都怕把我拿回家养不活,不肯要我。

我就像一个寻找爱的人,等待一个爱我的人将我带回家。

人类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真爱是需要等待的。"主人也是需要等待的。在宠物市场晒了108天太阳以后,我遇到了主人。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并不是太喜欢他,原因无它,只是觉得他打扮得有些土气--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足以媲美我的龟甲,穿了一身就算以龟的审美观来看都稍嫌雷人的衣服,不过第二眼再看却顺眼了一些,因为一切的不协调都被他的气质所逆转--面色和善,行为举止都很有礼貌,眼角眉梢虽然透着一丝忧郁,却也有着极为浓烈的善良神色,如果从一千个人里挑一个老实人,他绝对是毫无争议就被挑上的那个。

于是我对主人的第一印象定格于此:带着黑框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略显呆头呆脑的家伙。

通常来说,这类人不会太有趣,但心地应该不会太坏,作为他的宠物大概也比较安全吧。

主人花了多少钱买到我我已然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一路上都把装我的小盒子抱在怀里,生怕路途的颠簸会让我不舒服。这个小小的举动很让我感动,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细心的主人。

"你真小,这么点一坨,你就叫坨坨吧。"主人看着我这样说。从这天起,我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等我和主人接触的时间长了,就发现了他更多的优点。他远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呆头呆脑,他非但不呆,反而是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以人类的学历来分,他已然跻身硕士行列中,在一个研究所做研究员。

为什么这样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看上去却显得呆头呆脑呢?这是我很长时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都因为主人有那么一点--忧郁!

忧郁这个词在人类中似乎有很强的生命力,还有很多衍生词汇,很多人都把"郁闷"、"压抑"、"抑郁"挂在嘴边上,还有很多人因此得了抑郁症--我怀疑主人就有此症。

当一个人总被忧郁包围时,就会经常陷入沉思,神情哀怨地沉思,不言不语地沉思,正是这种沉思导致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傻傻的。

主人的确是很忧郁的,他常常跟我说话,有时是自言自语,由此我判断他没什么朋友--当一个人总是跟宠物说话就表示他跟同类说话不多。

主人每天下班都会把一整天发生的高兴或不高兴的事情讲给我听,不过高兴的事少,不高兴的事多,每当说到不高兴的事情时,他就会叹一口气,神情落寞的又追忆起曾发生过的一另一件不高兴的事。这种联想追忆法让他的忧郁不断加深,甚至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作为主人的宠物龟,虽然从职业道德上来讲,我应该因主人悲而悲,因主人喜而喜,不过我着实对主人的痛苦很不以为然--凡是他觉得痛苦的事,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得微不足道。

令主人感到忧郁、痛苦的事无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同事为了项目暗自较劲结果输了;工作能力比博士同事强,薪水却比人家少,只因为博士的学历高硕士一头;暗恋的女同事给博士递了一杯水,却连一个微笑也没留给我的主人……

这些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事的事情,都让主人感到压抑及痛苦,他总是一边向我倾诉一边唉声叹气,抱怨生活的不公平。

在我看来,生活没什么公不公平,只有如何看待而已。如果总是对每件小事斤斤计较,或是拿把尺子量来量去,那么没有哪件事是完全公平的。

为了解开心中的郁结,主人做了一个令我很不解的举动。有一天他下班回来,神情凝重地搬回一样东西,那是个一尺来高的瓷人像,人像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祥和,慈眉善目,盘膝而坐,一只手放在膝头上,另一只手拖着一个细口瓶子。后来我才知道,这尊瓷人像叫做观世音菩萨,据说是专救人间苦难的。

主人开始信佛了,只要每天虔诚地膜拜,就可以消除心中的郁结,减少人生的苦难,得到快乐与解脱。

我不知道事情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般神妙,但他的确开始每天拜佛,把观世音菩萨的瓷像放在门厅的小柜子上,还在上面摆了个小香炉,每天都要烧香,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地念着什么。

我也听不清他究竟在叨咕什么,好像经常重复一句话,什么……什么……搬个菠萝晒太阳。

对,就是搬个菠萝晒太阳!主人一定是这样念的,虽然我不明白总念同样一句话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还是极为喜欢这句话,原因无它,因为我喜欢晒太阳。

我认为人生,哦不,龟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晒太阳,我幻想着自己把一个大大的菠萝搬到太阳底下,或靠、或坐、或趴在菠萝上,一边嗅着甜甜的菠萝香气,一边暖洋洋地晒着太阳,这种感觉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我很替主人高兴,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开朗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减轻主人脸上的悲伤神情,他反而越念越痛苦,越念越忧郁。

我对主人的信仰并不了解,但却感到他心中的抑郁非但没有化解,反而变得更加迷茫与痛苦了。每当主人皱着眉头不停地念"搬个菠萝晒太阳"时,我都在心里冲他喊:"别念了,快来跟我一起晒太阳吧,真的会很快乐!"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原来主人念的是《心经》当中的句子:"般若波罗蜜多故……"与菠萝、晒太阳毫无半点关系,但尽管如此,我仍然固执地认为搬个菠萝晒太阳才能寻到幸福,比念经管用多了……

·我要把阳光拆成线,纺成纱

主人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叫丹丹的小女生,在读小学。丹丹长得特别可爱,齐齐的刘海下面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眨啊眨啊,像水晶葡萄一样闪亮。

她常常来主人家串门,每次敲门的时候都会用甜甜的声音叫:"三儿叔叔,我是丹丹,你在家吗?"

主人也很喜欢丹丹,每次她来都会从冰箱里翻出零食和饮料给她。

丹丹之所以总来主人家串门儿,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很喜欢我,每次来都会跟我玩上一会儿,有的时候还会带来我最爱吃的小鱼。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主人正在修剪花草,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随即响起了熟悉的叫门声:"三儿叔叔,你在家吗?我是丹丹。"

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可是却透着一丝沮丧。主人打开门,果然,丹丹哭丧着脸站在外面。

"怎么了?不高兴了?谁欺负丹丹了?"主人一边请丹丹进来,一边询问。

"我,我考试没考好。"丹丹都快哭出来了。

对于考试,我大体了解一些,它对于正在上学的孩子来说,恐怕比成年人考职称还要重要。以考试的分数来衡量一个孩子是人类一贯的作风,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又无奈。

丹丹从书包里拿出卷子,递给主人。主人接过来一边看一边安慰说:"考的英语啊,题还挺难的嘛,没关系,我帮你看看,把错的地方改过来,下次不就都正确了嘛。"

有了这个免费家教,丹丹好像看到救星一样,乖乖地坐在桌前,等着她的三儿叔叔帮她改错题。

"你看这道题,"主人指着卷子说:""shine"是光,阳光,日光的意思,你怎么能写成"shines"呢?阳光是不可数的,所以单词后面不能加"s"。"

听到这里,我对主人的话产生了疑问,阳光为什么是不可数的呢?我侧头看了看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并暗暗数起来:"1缕阳光、2缕阳光、3缕阳光……"

明明是可以数清的嘛,主人为什么说是不可数的呢?

虽然我不能说话,但所幸丹丹和我有着同样的疑问,她代我问了出来:"为什么啊?阳光为什么是不可数的?"

"你看阳光,这么大一片,怎么数呢?当然是不可数的。你要记住,以后再拼写的时候千万不能加"s",否则就又会被扣分了。"

丹丹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阳光不可数,但面对着成年人的权威,她只好点了点头,死记硬背地把"阳光是不可数的"这句话记了下来。

天,我真的开始质疑这个免费的家教了,为什么想象力匮乏到如此程度了呢?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他自小所学的教条就是这样白纸黑字地写着的,其他的人也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恐怕也没有什么孩子敢提出质疑,如果哪个敢据理力争,英语老师一定会斥责他的低级错误,连语文老师也会添油加醋地指责他的语法问题,于是他们的想象力就这样被抹杀了。

这让我对人类的想象力颇为质疑,阳光明明是可以数清的,可以横着数,可以竖着数,可以像数砂粒一样去数,也可以拆成丝、纺成线去数。

对,对,把阳光拆成丝、纺成线,然后拿去送给丹丹,让她绣在彩色的裙子上,这样看谁还会因为"shine"后面加了"s"而扣她的分。嘿,这真是很有意思!

思维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如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去想,就会变得僵化,不但会浪费上天的恩赐,还会把自己禁锢。

就在我还在为阳光的事情而感到不平时,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一天晚上,主人接到一个电话。

从主人接电话那一刻起,我一直在看着墙上的钟,这个超长的电话粥他一直煲了2小时零4分钟。

千万别以为电话是哪个姑娘打来谈风花雪月的,只是主人的一个男性朋友。电话那头的人可能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一直向主人抱怨生活。主人在电话这头从那个免费家教摇身一变成为了免费的职业心理医师,一个劲地安慰他,说些开解的话。

然而,显然主人这个心理医师很不称职,说到最后竟然把自己都说郁闷了,连声叹气说:"唉,生活就是会有这么多烦心事,我不也一样嘛,只有活着的状态,没有活着的感觉,只是在喘气儿而已。"

这个没有立场的人,竟然这样安慰别人!

聊到最后,两个同样抑郁的难兄难弟约好了在周末出去郊游,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畅游一番,也许会驱散心头的阴霾。

周六一大早主人就起床了,收拾停当后,他把我放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箱子里带出了门。我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的主人,听说过遛狗的,还没听说过遛龟的,我何其幸运得享殊荣。

主人和朋友在某地汇合后,就驱车前往郊区。在城市大力发展的今天,要想找到一片世外桃源已经很难了。车开了很长时间,仍然摆脱不了城市的影子。

车终于停了,我们下了车,向四周望去,这景色真是令我失望--一片杂草田凌乱地长着些野草,可能是很久没下雨了,连生命力很强的野草都发黄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干得几乎没有水了,只剩下一些淤泥;风很大,刮起地上的沙土,没头没脑地飞舞着。

这里的环境真是糟糕,风刮得我直想打喷嚏,可是看看主人和他的朋友,两个人居然兴奋地指着路旁的景色,很高兴地边走边聊。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晚上回到家中,主人还神情愉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来他今天真的很开心。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既替他高兴,又有些纳闷。按说今天去的地方景色很普通,甚至算不上好,还不如家附近的小公园环境优雅,可为什么主人和他的朋友却这么开心,好像把一切烦恼都忘记了呢?

想了半天,我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他们之所以忘掉生活中的不愉快、无拘无束地谈笑,不是因为郊外的景色多么优美,而是这一天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

在那个并不算美丽的郊外,他们看重的并不是周遭的景色,而是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想喊就喊,不用怕邻居会到物业投诉;想笑就笑,不必担心同事诧异的眼光;想蹦跳就蹦跳,不必担心会被路人当作神经病……无论他们想干什么,想怎么做都可以自己选择,不必受到限制。

所有的压力、烦恼、痛苦,都在不同的生活方式中不知不觉地消失,留在心中的,只是快乐与轻松。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联想起丹丹和那不可数的阳光,这两件事看似毫不相干,其实却有很大的关联。

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总被人灌输同一种思想,就像阳光不可数一样,时间长了思维就变得僵化,总是按照同一种模式思考。当思维有了即定的模式后,对待生活的态度和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也变得固化,一成不变。

这种死板的生活方式让我们终日生活在压力中,更可怕的是,我们还用这种僵化的思维去教导下一代。如果循环往复,生活岂有新意、岂有快乐?

不如换一种思维,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许当你开始数阳光时,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生活是一团糟烂,但你可以点缀几颗鲜嫩多汁的樱桃

一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主人头上顶着乌云就回来了。

通过察颜观色,我知道他一定在公司中遇到了麻烦。果不其然,主人连饭也顾不上吃就义愤填膺地向我抱怨:"真是太不公平了,坨坨,你知道吗,生活真是一团糟烂,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

我眨眨眼睛,努力地做出"我明白"的表情,但主人显然没有看懂。

他继续向我发泄着不满:"我们公司的同事Tom,他真是太可恶了,就知道拍领导马屁,我和他一起负责项目的时候,他什么工作都不干,都推给我,我一个人埋头苦干,经常加班到深夜,他只负责向领导汇报。不知道他都跟领导说了什么恶心肉麻的话,让领导高兴得不得了,把功劳都算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今天公司居然决定,任命Tom为部门经理!这是多么不公平,论资历论能力他哪一点比我强?不就因为他的学历比我高一级,他是博士我是硕士嘛,可是我的能力就是比他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实力的人领导看不见,而要去提拔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人?"

主人愤愤不平地向我倾诉着,我无法用语言安慰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听他发泄。

主人叹了一口气,继续叨念着:"唉,也许这就是潜规则,职场的胜利只留给嘴甜会办事的人。"

什么叫潜规则?我不太懂,主人可能也怕我不懂,所以讲了个故事给我听。从前有一个很正直、很清廉的大官叫海瑞,他和我的主人一样,从来不会溜须拍马,只是勤勤恳恳,埋头苦干。他一不贪污二不受贿,就靠每个月微薄的工资过日子,连吃菜都要自己在院子里种,肉更是舍不得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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