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妩在军中歇了一晚,第二日心头冷静下来,雨停之后便回了楚王府。她想了一晚,终于做了决定,夏侯瑾萱滑胎一事,无论赵成熠是否相信,自己必要说个清楚明白。这样,至少说明她曾经争取过他的信任,至于结果如何,也许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离开军营时,齐子羡在校场练兵,沈清妩顾及自己乃女流之辈,不好在军中随意走动,于是并未向齐子羡辞行,依旧骑了来时的马,悄无声息离开。
回到楚王府,原以为将要面对一场暴风雨,出乎意料的是,府内一片祥和,出奇得宁静。下人见她回来,面上殊无异色,如常向她行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桐欢急急迎上来,道:“王妃,你可算回来了!”
原以为将有狂风暴雨等着自己,如今却是风平浪静,沈清妩不解,问:“沁心苑那边怎么样了?”
桐欢回答:“王妃放心,此事已经了结了,往后,沁心苑再也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沈清妩追问:“了结?如何了结?”
桐欢道:“殿下已经查明,是府里的一个厨娘,因有一回送去沁心苑的饭菜不可口,被训斥了几句,便心生怨恨,偷偷在夏侯孺人的坐胎药里下了麝香与藏红花。如今事情败露,她自觉难逃责罚,昨晚已经畏罪自尽了。”
听罢桐欢所言,沈清妩细细分析,便知厨娘在坐胎药中做手脚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第一,夏侯瑾萱入府以来,一向与人为善,从不苛责下人,怎会因饭菜不可口这等小事而训斥厨娘?
第二,麝香与藏红花都不是常见的药材,一个小小的厨娘,是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的?
第三,夏侯瑾萱有孕之事一直瞒着众人,此前并没有人知晓,厨娘怎么刚好在此时报复,令夏侯瑾萱滑胎?
退而言之,即便这些疑点都不考虑,最重要的一点是,夏侯瑾萱滑胎的消息两日前就已经传出,嫌疑最大的人显然是沈清妩,并没有人怀疑厨娘,无端端的,她为何要畏罪自尽呢?
如今死无对证,沈清妩心中再有疑虑,也是无法到阴曹地府撬开死人的嘴,问个清楚的。
晚间,赵成熠到了明月轩,沈清妩正在沐浴,他回了下人的通传,一言不发坐下。侯了许久,沈清妩仍未出来,望见桌上摞着一沓字,他走过去看了,又默默放下。
那上面摹了数遍的乃是同一首诗:坐看落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
他知道,她在怨他。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立场与任何资格祈求她一丝一毫的原谅。
沈清妩沐浴完出来,头发湿漉漉垂着,身上束着一件烟云合欢襟,只在胸前用一排扣子系着,见他来了,取了一件梅花纹纱袍罩在外面,看向他,施了一礼,道:“臣妾今晚身体不适,还请殿下去沁心苑歇下。”
赵成熠揉一下酸痛的眉眼,声音之中惧是疲惫:“阿妩,这件事是我冤枉了你,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么?”
沈清妩沉默地望向赵成熠。其实,由始至终,他或许都不知道,相较于真相本身,她更加在意的,是他是否相信她。更何况,如今真凶已在未经任何审讯的情况下不明不白死去,所谓真相,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她的声音有些冷淡,开口道:“夏侯孺人刚刚小产,此时正需要殿下在身边照顾,殿下应当多多关切孺人。”
赵成熠抬眸看向沈清妩,片刻,见她不为所动,咬牙道:“如果这真是你所希望的,本王照你说的去做便是。”
沈清妩毫无挽留之意,躬身行礼:“妾身恭送殿下。”
赵成熠冷冷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