杓魁楼总部。
风晴养了五日之久,手伤才好得可以勉强自由开合。时至隅中,她点了点桌上对好的账目,招手让管事收起来。无意看到桌上一笺不起眼的信,才淡笑问着:“谁的?”
杓魁楼可谓家大业大,白道黑道上的生意无孔不入……但所有任务都是须风晴审过才可以执行的,阅账目审任务这等事翻上整整一上午才能完事,有时事忙起来还要分上好几天。管事将一摞一摞风晴看过的账本整理到书架上,期间抬头看了一眼,答:“回风爷,四日前璃醉阁下留给您的。”
她轻笑一声。也是忙忘了,自己这边还算欠璃醉六千两银子呢。对管事招了招手:“去拿六千两的银票来。”
待管事出了门,她才用指尖将信挑开看。内容撇开花里胡哨的废话,剩下的几行字也是有几分怪她放鸽子的意思。本是四日前约了璃醉与他结了那双倍偿金的账,哪知近来杓魁楼事情确实多了点,也是手伤不方便外露,才没去赴他的约。
“哎……”风晴扔了那信在桌上,朱唇一勾,对刚赶来的管事道,“约璃醉今晚来杓魁楼。”
南街风宅。
风晴一回来便立刻将自己左手包扎的及其隆重,果不其然南澈窜进了她的房里,好俊俏的一个小少年,就是爱咋咋呼呼地:“风爷,那个宫侍读来啦,在正厅等您过去。”
她“五花大绑”的左手垂在身侧,另一手将外衫随意一披,侧头轻笑:“来的正好。”果真是没有一刻闲的。
十月正午的阳光竟是暖的,二人在青石路上走了不多久,阳光便将风晴浅黑泛粉的头发蒸得温热。她似不是很喜欢,抬手一挽,就将头发拢在外衫下了。
自打给那太子解了毒,风爷的脸上一直不见血色,略带的病态也美不胜收。阳光垂洒,她卷翘的睫羽好似盛住了日光,盈盈发亮。南澈在跟前看呆了眼,见风晴垂在身侧的左手,才又开始多嘴。
“咦风爷,您的手不是已经快好了麽,怎的还包成这般模样……”南澈看她示意,便撅着嘴过去搀她,“我绝对不乱说……哎呀您别打我呀风爷!”
宫轻酒坐在正厅里,手里一把白纸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他抬眼见风晴被人搀进来,想起那日为怀世安解毒后她惨白的脸色,对比之下已经好了很多。
风晴悠然在他身旁坐下,唇角一弯,平淡地笑着:“宫侍读好久不见。”宫轻酒还疑她怎的这般客气,但他是个宫里混成精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故也与她客套:“风姑娘气色好了很多。”
风晴侧目笑看了南澈,以手指扣了扣茶盖。南澈便垂着头,乖觉地为二人斟茶。
南澈与南封相比,身材是有些单薄的,眉毛弯弯翘翘,不似南封那般严肃。说白了便是个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的少年而已。宫轻酒听过传闻说风晴府上有一位与当今左相生的一模一样的人,如今见了还是有些惊奇:“这位是……?”
风晴便在南澈给她倒茶时搔了搔他的下巴,什么都不避讳,戏谑地笑道:“这位是民女的小相公。”
“……?!”南澈手里的茶壶险些卖了。他早猜风爷肯定要胡说,却还是臊得从脸皮一路红到耳根。
宫轻酒:“……”梦麒大陆没有太多男尊女卑的道理,故有钱人家的女人养几个男妻见怪不怪……宫轻酒见状也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闲侃片刻,宫轻酒便提议要风晴领他在这风宅兜转一圈。她也知道这厮来肚子里定是装了不能与外人听去的东西,就挥手打发开了一干下人。
风宅布置的甚是考究,前有山亭水榭,后有绿茵花田,外有红砖绿瓦,内有雕梁画栋。
宫轻酒本没有意思真来兜转,不想这会儿震惊之余,还点着扇子与她赞叹:“这风宅布设甚是气派,可是请过什么屋舍名家?”
风晴自己一天在杓魁楼风宅两边忙,事实也没在风宅里住过几日,听这一问便笑着打了个太极:“宫侍读谬赞,这宅子尽是民女花钱打别人手里买下的,要说还是原主人乐得享受这般生活。”
二人在这秋意盎然地小林间沉默着走了好些会,宫轻酒忽地停住了脚步:“风晴,今日太子是托我来……”
风晴却充耳不闻,伸手自枝上捻了一片枯黄的叶子:“太子殿下他近日疗养的如何了?”
宫轻酒一愣,只好一笑:“……问过他,确实是不再痛了。”只不过还趴着起不来……这话倒是没出口说。
接触稍多一些,宫轻酒就发现自己根本摸不清这风医女的脾性,故说起话竟都有些拿捏不准:“风姑娘那日说这毒解的会有些不全面?”
“不错。民女能去除他体内的毒,但太子内力中所掺杂的毒,已经令人无从下手了。现下只得每日以药外敷原先的花印之处,只求不落下什么病根。”风晴轻轻揉碎手中的叶子,枯黄的碎片在宫轻酒眼前被零星地吹进风里。宫轻酒只听她用揉碎那片叶子一般的力度道:“多次在毒发时使用内力,那毒都顺着内力跑遍七经八脉了。若是我晚些……啧,真奇了他还活着。”
他忽地有了一种她在生气的错觉,但明眼又看到她唇角弯起的笑意……
“风爷,您可万万不能走!”南澈惊叫的像一声炸雷,一路慌张跑过来,直接窜进风晴怀里。咋咋呼呼地架势,着实将宫轻酒给惊了一下。风晴见南澈这模样便是料到了,面不改色顺势揽住他:“我能走何处去?有客人在,你先退下去,别闹。”
这话怕是不能好好说了。宫轻酒复杂地看了二人片刻,忽地道:“白脸小子,可是皇上今日下诏书给你家风爷封了什么官职?”
南澈便从她怀里抬了头,瞪着眼睛瞧他:“你,你如何知道的?”
风晴勾唇冷淡一笑,看来这宫侍读脑袋也是个好使的。只是哪有封官职先传的满城皆知了才跟当事人在这宣,皇上这分明是在这给她下绊子。右相之位肯定是难讨,看样子皇上是给她封了个什么搪塞去了。
南澈自风晴怀里钻了出来,立在跟前,却还是盯着宫轻酒看个不停。
“抱歉宫侍读,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不……民女稍后便去亲自拜会太子。”风晴对他歉意一笑,觉得冷似的拢起袖子,唤了仆人过来,“送客。”宫轻酒看这送客的架势也实在无奈,随着仆人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那我便与太子恭候。”
风晴侧身对着他与南澈说着什么,一副当他已经走了的模样。她嘴角嗪着若有若无地笑,低头抬手将外衫下的头发拢出来,后转身就顺着他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宫轻酒仍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他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真遇见像风晴这般皮囊美得透彻的,只是一抬眼,一低眉,便足够在心里惊艳许久了。
南澈跟在风晴身后,踢着青石路上落的枯叶子,片刻才犹豫着对风晴道:“风爷,要备车麽?”
“自然。”因为南封肯定是该回来了。
南街大道。
南封以粗麻掩面,扎着头巾,扮作车夫模样。风晴自车里探出身来,唇角弯着弧度,悠然靠住他后背:“给你忙的,几日不回家?”
南封握着缰绳的手攥了攥,后背肌肉紧绷着:“……南封知错。”
风晴笑着捏捏他腰间挂的青灰色香包,又捻住香包的穗子绕在指尖:“听宫侍读说你半年前出征后留了伤,经常去宫里御医那处调养。”
“为太子疗伤那日,皇上派了与太子自小相处不来的姚凌州,想来那日是你又去御医那了麽。”她将摸过香包的手指在鼻下嗅了嗅,“当我不是学医的,看不出你到底需不需调养?”
南封只是身体僵直而紧绷,握着缰绳,一言不发。
南封年有十九,或许按那二十一世纪,女朋友都换了不知几个了。风晴想着就一叹,淡笑着坐起身来:“香包里装了安神的香料,真是细心了。我们南封是看上了宫里哪位姑娘?”
南封身体僵得更厉害,仍是不说半个字。
她见状无奈勾唇一笑,轻声问道:“那……是宫里哪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