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我大概也猜到。”温良说道:“你们虽也在通州劫掠,但主要还是在建州。建州南部诸城,以武陵为首,所以你们的雇主必定是武陵城中的势力。如此说来,定是在建州三卫中颇有关系的,同时在通州有一定权力的武道势力。”
看着二人神色,温良接着说:“武陵四大势力:白马帮,布袋会,马氏豪族,李氏豪族。其中马氏祖上出自胶州藤岳卫,断不可能与其他卫军结好。那么......”
越听越心惊,二当家与大当家对视一眼,无声交流。对方推断事实,一是靠分析,二是观察二人脸色。如果再等下去,怕是要被对方找出结果。
二当家眼神凌厉,一瞬间取弓引箭。左臂青筋暴起,拉弓成满月,弓弦发出绷紧的粗壮声响。
一股力道,凝聚到箭上,松手,射箭。箭镞携带致命的力道,扭转前行!
此箭为透甲箭,专供军伍,能轻易射穿铁甲,多用于射杀敌方大将,造价昂贵。
在二当家射箭时,大当家咬牙蓄力,举刀来攻。手脚青筋震颤,连使二极内劲,整个人腾空而起,乌云一般盖压下来。
营中火光通明......
温良盯住飞箭,长剑轻击箭身,改变箭的方向,侧身躲过。提剑直面大当家,身法腾挪,避开攻击,反手出剑,伤其持刀之手。他不退反进,放弃大当家,奔向后头的二当家,如同一阵风。二当家甚至只能象征性地举匕防御,就被挑断手筋。
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连一回合也无法抵挡!
温良将二人制服,但并未直接杀死,而是用绳子绑好,拉到营地外。
在营地外的一处空地,燃着篝火,众匪皆被五花大绑,口塞粗布,不能发声。如今已捆住将近三十个马匪。温良将二人丢进人群中,就去谷口接赵刃心。
“这是做什么?”赵刃心同温良进谷中,看到这个情况,一时搞不清状况。
温良说:“第二个考验:分辨小恶与大恶。小恶者,稍作惩戒后放掉;大恶者,当场除灭。”
赵刃心哦了一声,似是明白。这是要在这三十多人中,找出罪不至死的,惩戒后释放掉;找出罪大恶极的,直接杀死。
“让我来?”赵刃心不确定道。这毕竟不是小事,如果放跑大恶,又要死一些无辜百姓。
温良点点头,提醒道:“找出小恶,释放掉。侠客不杀罪不至死的人。”
原来这就是第二个考验。这个考验看着简单,只需动脑子,但其实非常困难。如何在短时间内判断一个人的善恶?看外表,不准确,故有俗语告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听人言,也不靠谱,马匪凭什么和你说实话,既然能活命,肯定不介意说些谎话。
关键是时间,总不可能为这事耗上几天,一个一个盘问。
温良抱剑而立,脑袋撇向马匪说:“喂~,你们听仔细。如果这位小后生说你们有罪,不管有无道理,你们就得死;如果他说你们没罪,同样不管道理说不说得通,你们就能活。可以威逼利诱,可以谎话连篇,可以真情实意,只要你们成功让小后生说你们没罪,我就放人。”
众马匪不出声,大当家说:“当真?”
温良说:“侠客重信,决不食言。这就是博戏规则:说你没罪,我就放人;说你有罪,我就一剑杀死。”
众匪神色各异。赵刃心问:“没有限制?”
温良点头说没有。
虽说没有限制,但赵刃心一时找不到破局办法,便站在一旁思考。
天空中,星月齐辉,几只夜鸟身披月光飞翔。地上刮几阵风,吹来几缕湿重的凉气,草木随着风儿摇摆,如云如浪。
过一会儿,双方都没有动静。马匪已全被拿开口中粗布,正有几人小声耳语,似是串供。耳语接近尾声,一位蓝衣马匪道:“小侠客~,小侠客~,我们都是好人,你放过我们吧。”
赵刃心盯着他,迟疑道:“当真?”
蓝衣马匪大喜,身旁的两马匪也附和着,可怜兮兮地说:“我们有罪,但罪不至死。您是侠客,明断是非,肯定看出我们的心肠不坏。”
听人的话可只听半句。既然说有罪,那必定是有罪,至于是否罪不至死,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心肠坏的人,可没办法靠一句话改好。
赵刃心哦了一声,在三位马匪期待的眼神中,转头对温良说:“这几人杀掉,肯定不是好人。”
温良似笑非笑地看着蓝衣马匪三人,剑出,滚落三颗人头。
三颗人头表情不一,凝固在此刻,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滚动后正看着众马匪。众马匪更安静了,心想,这真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最先沉不住气的,不正是这些自知作恶无数的人么。这三人死得不冤。
赵刃心意犹未尽地看向众马匪,问道:“还有谁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众马匪一阵沉默,无人说话。有也不敢说啊!轻飘飘一句话就杀人,不见怜悯,也是个杀起人来不手软的家伙。
过一会儿,人群中传来不知是谁发出的腹语。
“那小子,就如今的世道,除开刚习武的武徒,哪个武士手上没两三条人命?你想找个清清白白的武士,根本不可能!”
“纵横蛮州的灵驹大侠,年轻气盛时屠过几座城池,死后为世人称讼;名满幽州的兰陵大侠,携百骑义从入夷州,连杀三月,人头可垒起一座高山......大侠尚且如此,何况寻常武士。欲审人之恶行,先察人之功绩,功过相抵,才能断人善恶。”
赵刃心敏锐地觉察到,当说到‘兰陵大侠’时,温良明显皱了一下眉头。
那腹语继续说:“我们只是小恶,算不得什么。再者,我们些个马匪,向来是劫富不劫贫,而且时常周济贫苦百姓。你如果不信,大可到通州打听八刀会的名声。我也可在此立誓,如果所说不真,必受万刀而死。”
“今次来建州掳掠,是受豪强的吩咐,拿人钱财,为人谋事。按朝廷律法,我们是从犯,幕后的豪强才是主犯。从犯罪减一等。若是从犯诚心悔过,又有武功在身,判官可依律法外开恩,准其戍边,待罪立功。”
一番话有理有据,赵刃心没有表态,双眼在马匪中来回逡巡,腹语没有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