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里,巡逻占了大部分。但街道上发生些诸如抢劫或斗殴的事情时,我们也必须出手制止。”
他们回到卫兵营地时已过饭点,几块干瘪的黑面包和装在陶壶中的清水便是他们的简餐。
卫兵营地的二层,这里便是他们的休息区。除开一个较大的公共客厅,留给卫兵们的空间已不足以划分彼此的单间。
六张木制床组成了一个宿舍般的地方。林屿环顾四周,确认只有两张床铺正被使用着。
虽然老旧,但被打扫得很干净。整个房间甚至被布置出了一种肃穆的氛围。可想而知,这一切自然出自罗斯的手笔。
炉火静默地在壁炉中旺盛着,墙上挂着几柄老旧的兵器。而从窗外勉强能望即水手之厅的桅杆。
他发现房间内部还矗立着一面古旧的落地镜。
林屿没能忍住,他很喜欢没事时就在镜子前坐着。审视自己,然后渐渐出神。
映入眼帘的事物不会有更改。他沉思,并望着那道单薄的人影。
消瘦,但却意外精实的体格。可见的肌肤均被涂上了一层病态的白,与黑色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林屿的眼睛如亚薇所说,呈现出一道精准的灰。锐利而狭长的眼眸高高凌驾于笔挺的鼻梁上,正反复地确认眼前的自己。
他试图咧开嘴笑一下。而镜中反馈给他的是一个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相当欠揍的人影。
看来我不擅长笑。
林屿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可镜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身影。
“你怎么了?”
林屿望着从刚刚起便一言不发的罗斯,后者慌张地把头别到另一侧。
“没什么,我还没习惯这地方有人。”
罗斯把手搭在椅背,林屿能通过镜面观察到他那张时时放浪的脸。可此时却蒙上了严肃的神情。
“我们有活干了。水手之厅传来消息,据说伦蒂尼北部的码头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闻言,林屿挑眉道:“谋杀?会不会是搞错了?”
现在正值溺亡者大乱,事发地点又在码头。林屿猜想这会不会只是溺亡者引起的杀害事件,被误认为是谋杀案。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看看。接着。”
突如其来的重量令林屿手一沉,差点把罗斯递来的铁块脱手而出。
那是一把老式的单手火铳和短剑,长约一尺的制式银剑在其橡木柄刻着忒兰的纹饰。
火铳则由黑铁制成,包裹两者的黑色革布内沉睡着约四发子弹。可见枪械在这个世界仍是少有的珍稀品。
“这就是卫兵的制式装备。忒兰毕竟以海上贸易发家,军备的经费可不会少。”
林屿拿起那把火铳仔细观摩了一下。长方形的漆黑枪管内没有刻膛线,这种滑膛结构意味着每一次击发后都需重新装弹。而总枪体不过人体小臂长,三十公分的大小操持起来倒很是方便。
他艰难地调整了会儿胸前的革带。费了不少劲才把那把火铳放置在能牢牢固定,却又不至于妨碍行动的位置。
短剑作为主要的装备自然被他别在腰间。而除了那件灰色的卫兵服装外,罗斯还丢给了他一件黑色的短披风,用以擦拭血迹。林屿便摇身一变,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剑士。
“还挺行。作为我的跟班合格了。”
罗斯有些嘚瑟地掀开自己的披风,其下的是一件伤痕累累的黑铁铠甲。他的手中不似林屿握着枪与剑,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圆形的铁盾与长剑。
虽然说装备是制式的,但还是自己最熟悉的武器为最佳。
盾则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罗斯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持盾的习惯。因为只有舍弃了盾牌,双手才能同时发出凄厉的攻势。
“事发的深水码头在北部,离卫兵营地还有些距离。估计我们抵达时估计就天黑了,所以要先把提灯带上。”
罗斯晃了晃手中的黄铜提灯,将它交给林屿。
“这是?”
林屿惊讶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设计。那是件并不以火作为光源的物品,其正中悬浮着一颗白色的晶莹石块。
这便是魔石,一种魔力长时间地在体内流转并反应后生成的结晶。只要是蕴藏魔力的生物体内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就连人类也不例外。
“嗯...这我也不大清楚。毕竟魔法不似剑与格斗这些技巧,这更多的是一种天赋。我们这些普通人知道怎么使用那些法师制作的道具就行了。当然,我这还有一个。”
罗斯转动了一下黄铜提灯的灯座。不一会其中的魔石被点亮,闪烁着纯白的光芒。
而林屿实地上手把弄了一番后,萌生了想要扣出那块魔石仔细瞧瞧的想法。可最后因为担心装不回去,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它悬挂在腰间的皮带上。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码头,也许能调查到一些离岛的方法或是附近海域的航线情报也说不定。”
林屿在心中慢慢盘算着。情报的累加不是坏事,尽管目前他最想知道的是进入“伦蒂尼街”的方法。唯一打过照面并且得知此事的萨尔贝特守口如瓶,就连凯瑟琳夫人和罗斯也不清楚进入“伦蒂尼街”的方法,而那些流言与传闻倒是众说纷纭。
有的传闻居然还说:“只要在某个咖啡厅连续点十次以上的黑咖啡就能受到邀请。”
从进入过伦蒂尼街的家伙下手是不能指望的。一旦他们泄密,底格里斯帮的追杀就会尾随而来,没人愿意在路易斯群岛冒这种风险。
“对了,还有这个也要给你。”
“什么啊,一把屠宰刀?你要做什么?”
林屿有些茫然地望着罗斯,对方突然递给他一把屠宰用的剔骨刀,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看这个,当当!”
林屿望向那张贴着枚黑色羽毛的羊皮纸,赫然是从水手之厅那接下的任务。
“好优美的忒兰文,”林屿默默惊叹道。“在告示板上那些五大三粗的画符中居然能找到如此娟秀的字迹。”
“只要砍下二十只溺亡者的右手就会有一百金啊,那可是一百枚闪亮亮的忒兰金币啊。”
看着那副财迷的样子,林屿的右手再度隐隐作痛。他早就决定绝不会把那个印记呈现给任何人,尤其是眼前的罗斯。
“行动起来,卫兵。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抢先了。冲冲冲!”
就当林屿和罗斯动身前往深水码头时,远在伦蒂尼区另一端的亚薇仍在奋笔疾书。
她的副官忧心忡忡地看着连午饭都来不及吃,更显得憔悴的女孩。
自从家主在克拉肯地区遇害,名为亚薇·盖尔的少女就再也没有展露过笑容。
压制底格里斯帮内部因此事而蠢蠢欲动的家伙,与想乘机插手的马林商会周旋。这两者都不是易事,尾随父亲之死而来的种种麻烦,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女儿。
所以,作为底格里斯帮的副手。福斯特·阿兹莱尔第一次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的“劝告”名单告诉她。由于老伴是船医,常年耳渲目染的经验告诉他,亚薇近期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再适合去处理那些会流血的工作了。
“福斯特,我需要下一份报告。别拖沓,接下来的工作还会有很多。”
他看着眼前的亚薇,不免想起了逝世不久的范德里安。而亚薇的眼神根本不给他思考的余地,他只能乖乖地交出那份名单。
“亚薇女士,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吸取些新鲜血液了?那些家伙只听从您父亲的命令。在当下,没有些其他帮助恐怕会很棘手。”
“我清楚,福斯特。”
亚薇正打算把墨迹未干的告示递交给他,可头疼迫使她身体一阵摇晃,过了一会才稳下身形。
在角落,一柄镶嵌蓝宝石的刺剑同新月形的月刃静静放置着,等待它们主人的启用。
“可用之人,我会自行判断。”
亚薇起身,低语名单上的那几个名字,决然地拿起武器。只见她戴上属于父亲的褪色三角帽,消失在伦蒂尼的街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