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小咩。
他一个人蹲在急诊的门前,好像在抽烟。
在记忆里,小咩厌恶一切抽烟的男人。
“荣天杨。”我从背后叫了一声他。
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偶然在这里。
他蹲着身子回了头,看到是我立马熄了烟朝我走可过来。
他瘦了很多,几乎就要脱相了,从机场分别到现在不过月数而已。
身形消瘦,穿着单薄,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
胡子拉碴的,头发乱作一团,很是憔悴。
“我都看不见你了,你是不是又黑了。”他边走边调侃道,露出很勉强的微笑。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你先一个人回酒店吧,我不能陪你了。”我转头看向吴满风,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加油!”
加油。
我知道小咩的顾虑,他是个gay,但不否认,他一点都不想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给别人看。
他坐在急诊门前的路沿石上,低着头,在发呆。
“家人住院了吗?”
他沉默着。
在沉默中爆发。
“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告诉我。”
紧接着,他把头埋进了胳膊里,虽然立春了,但风还是透着寒意。
“我们进去说吧,外面很冷,你穿得太少了。”
我刚说我这句话,原本寂静的空气多了几声“呜咽”的空气。
这是我认识小咩的三年多来,他第一次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对于熟人,我总有千百种道理击破他们的顾虑。可是对于他,我知道,道理也只是道理。
我不该硬逼着他去振作坚强,也不该硬逼着他去朝任何人示软。
包括我在内。
“我妈妈得了脑瘤。”
“从我五岁开始,这是她第三次复发了。”
“我爸爸是个特别无能的男人,妈妈身体一直也不好,家里本身就很拮据。”
“我考医学院,想当医生,就是想把我妈妈照顾好。”
“真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着。
我想,雪中那啃食别人话语的小虫子,你在哪啊,把小咩的烦恼也啃食掉吧。
真的下雪了。
小虫子,你来了。
“《一杯茶垢》里面有一句话——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
“都会过去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过去的。”
“没有什么困难,是一顿‘樱桃小丸子’解决不了的。”
没有什么困难,是一顿“樱桃小丸子”解决不了的。
“我请你去吃章鱼小丸子。”
“不,是樱桃小丸子。”
我说。
吃完章鱼小丸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跟小咩说了再见。
我数了数自己在便利店打工剩下的钱,还有三千,心里有了底。
我从医院往外走着,低着头,避免踩着砖块之间的缝隙。
这是我从小就爱玩的游戏。
我在想该怎么跟吴满风开口,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我知道,很没面子。
我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抬起头,是吴满风。
“你都听到了?”
“没,我吴满风行的端坐的直,从来不偷听别人讲话。”
“但我猜到了。”他紧接着说。
“钱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你肯定会要的。”
“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该开口叫我一声债主。”
我好想哭啊。
我实在是想哭。
我一把抱住了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你好像总是在帮我,我觉得自己特别亏欠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总之特别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无论多久我都会慢慢还的。”
我有点抽泣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
“不用太感动,毕竟我吴满风不差钱。”
我抬起脚,往吴满风腿上就是一下。
你太飘了。
然后扭头就走。
“姜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吗?”
他说着就开始来追我。
“话说你给我发了多少钱,不会发太多了吧,那样我得退一点。”
“一千!”
“你说什么,一千,亏老子刚才那么感动。”
“本姑娘不要了,哼!”
“十万。”
“十万?!”
“你真敢给啊!你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跑路啊,做个伽马刀也就小几万而已,用不了这么多的。”
“让小咩给他妈妈找个更好的医院,住院费一天也小一万呢,我还怕不够,可我手机里没有更多的钱了,不够再问我要。”
“况且你肯定不好卷钱走人的,我这种人形ATM机不要白不要,哪有我这么帅的人形ATM机。再说了,我们家姜女士以后肯定会成为厉害的人的,到时候你要不还我钱,我肯定全世界宣告的恶行,让你臭名昭著。”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才不会给你让我臭名昭著的机会。”
“那我把钱转给小咩了。”
看到对方已收取,我悬着的心就算是放下了。
“是吴满风给的吗?代我谢谢他。还有那三千块钱的尾巴,替我谢谢姜黑蛋。”
我们可不是电视剧里孤高倔强的女主,在拯救亲人和朋友面前,面子一点都不重要。
况且在吴满风面前,面子从来就没有。
“走啦,我送你回家。”
“嗯!”
真的特别感谢你,能满足我不那么有理的要求,但是你放心,虽然姜女士脸皮厚,但姜女士一定不会恃宠而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