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李牧云的肌肉骨骼都适应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带领这群留守妇女和三位年老石匠挖树窝、储备有机肥。和他们在一起,李牧云感到无拘无束、轻松愉快,他那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也渐渐变得稀落了。
一个月后,李牧云山上的树窝,在忙碌中稳定增加时,李承勇的案子也按法律程序进入到法院审判阶段。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45条第二款规定,滥伐森林或者其它林木,数量较大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量巨大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李承勇最终落实的数字是砍伐、贩运木料一千立方米,木柴五千吨。这些都是他在县林产品工业园,数家木制品企业白纸黑字签名领款的数据,没有一点水分。
李牧云向胡杏儿承诺过,他要出庭为李承勇辩护,他没有食言。在法庭上,他慷慨激扬,历数全县森林砍伐的现状,他展示自己多年积累的四组照片,一组照片是,一座座原来森林茂密的连绵群山,毫无节制的砍伐后,现如今变成秃山灌丛。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无不让人扼腕叹息。第二组照片是,木材工业园里堆积如山的木柴和木料,以及那一条条长龙般的生产线正在把如山的木料吞进它巨大的肚腹,在庞大的车间里把树木变成了一车又一车纤维板。看着这样的场面,你会暮然想到,地球有一天也会被那庞大的机器吞噬!第三组照片是,肆虐的洪水和干涸淤积的河道。第四组照片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戴口罩的人群。
出示完四组照片,李牧云声如洪钟的说道,打击乱砍乱伐的罪魁祸首我举双手赞成,但是,我们的决策者要从思想深处转变观点,要标本兼治,让高安的山更绿、水更清、天更蓝!
李牧云在法庭上与其说在为李承勇辩护,不如说在宣传《森林法》、《环保法》。他的话音刚落,法庭上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情真意切的演讲并没有改变李承勇的命运。休厅之后,厅长庄严的宣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五条第二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二款、第七十三条第二款、第三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李承勇犯滥伐林木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0元。
听见这个判决,胡杏儿当场泣不成声,一个女人又要独自承担五年的生活重压。李承勇虽有悔意,但为时已晚。他将在监牢里度过漫长的五年,完成他人生旅途中的涅槃重生。
李牧云载着胡杏儿回到满目疮痍的李家湾。那肆虐的泥石流痕迹还赫然在目。
胡杏儿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叔,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杏儿,这次暴雨在全县引发了几个地方的泥石流,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人们都在非议政府的责任和作为,政府不表明态度对老百姓没法交代。必须严惩个把典型。李承勇撞枪口上了,他只能安心服刑了。再说,小秦东沟上万亩的山林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也该承担法律责任,他毕竟是这片森林消失的始作俑者。
砍山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承担责任?胡杏儿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要承担责任的人大有人在。责任最大的应该是各级林业部门,就是因为他们的渎职才引发了灾难性后果。你休息吧,我去山上挖树窝了。
中午了,你吃饭了再去吧。胡杏儿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准备去做饭。
不麻烦你了,我回去热现菜现饭吃去。李牧云说完,坚定的跨出她宽大的不锈钢铁门。虽然自己在法庭上慷慨激昂的为李承勇辩护,但还是判得不轻,也不好意思再吃胡杏儿做的饭菜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夏季的劳作,李牧云的皮肤从刚回老家时苍白,变成了现在健康的古铜色,前倾的腰板也渐渐挺直,走路的步伐已是大步流星,脚底生风。
进入秋天的时候,李牧云的一千亩荒山,九万个树窝已全部完工了。这一天,他决定休息一天后,就上山把发酵的鸡粪运送到每一个树窝,然后再拖回定好的紫薇和核桃树苗栽种。正在八仙桌上专心看书的李牧云,总是受到几个蜜蜂的滋扰,悦耳的嗡嗡声好像在提醒他,该收割蜂蜜了。李牧云悠然的离开座椅,慢悠悠的来到厨房,抬头一看,蜜蜂在檩条上建造了一个巨大的扇形蜂巢。
哇塞,你们真勤劳呀!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储存了如此多的蜂蜜。李牧云自言自语的说道。感谢你们,我要做一个不劳而获者,要分享你们的劳动果实。
割蜂蜜最好是请个内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兰桂香的电话。
喂,是桂香吧?
是呀。李大哥,想我了?兰桂香在电话的那一头哈哈一笑。
你这么大的主任,哪个敢想哟!是这么回事,我家里有一坨蜂蜜,你看谁会收割蜂蜜?帮我请来割一下。
牧云大哥,你今天不给我打电话我也准备到你家里来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你等着,割个蜂蜜还要请师傅吗?我家的蜂蜜都是我自己割的。兰桂香说完,挂断了电话。
兰桂香的家离李牧云的住处有七八里,要是步行得个把小时。但她像个男人,到那里都骑着一辆大摩托。二十分钟后,体态丰腴的兰桂香,笑容满面地走进了李牧云的木质大门。
兰主任,请坐,喝茶。李牧云把已经泡好的茶杯递给兰桂香。
你就不能亲热的叫我一声桂香妹妹?主任!主任!多生分!
好吧,桂香妹子,请用茶。李牧云难得的轻松愉快。
以前见你满脸沧桑,愁眉苦脸,原来是没见到本美女,现在舒眉展眼,有说有笑多好!看来人都是可以改变的。
有美女的滋润,那满脸沧桑的褶子,也会慢慢抚平。李牧云调侃道。
大哥,滋润的事,晚上再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兰桂香笑嘻嘻的递给李牧云一本杂志。
李牧云接过来一看,是一本妇女杂志。你的调研刊登了?真了不起,你为本村妇女争了光。
感谢你帮忙修改,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看得出,她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对她的鼓舞还是非常巨大的。她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只是提前拜读了你的大作,你的调研确实在选题、布局、写法上都很新颖,分析问题深刻,解决问题可行,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可见,我们的女主任敏于观察事物,勤于思考问题,善于知微见著。
你少说这些大道理,我自己就是一位留守妇女,我知道她们生活的苦闷和艰辛,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要什么;知道各级组织应该怎么帮助她们,才是她们需要的。兰桂香在说这些话时,女人的辛酸写在了脸上。
李牧云把看着有些辛酸的兰桂香轻轻的揽进自己的怀抱,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
妹子,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把我抱床上去,让我享受男人的温存。
桂香妹妹,我是说现在割蜂蜜,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这个坏男人,让我丢丑!兰桂香举起拳头雨点般落在李牧云身上。快去找一把割蜜的小刀,一个装蜜的容器,一把熏峰的艾蒿。
不是在蜂箱里,是做在檩条上,要站在梯子上才割得到。
牧云大哥,你考取大学在全村风光了一回,这次不顾个人安危救人又在全县风光了一回,你们家这蜜蜂也高人一等,蜂蜜都做檩条上去了!依我看呀,大哥还要走大运哟!
感谢妹子吉言,你好像还懂点《易经》和《卜筮易知》咯?我要真的走大运、发大财,就把全村的山林全买下来,建一个自然保护区。今生就可以毫无遗憾的去见上帝了。
你还年轻,五十岁,还是中年呢。你的心愿不完成,上帝也不会要你。兰桂香说话时,已经点燃了手里的艾蒿,站在梯子上熟练的操作起来。李牧云站在下面,端着一个大瓷盆接着一块块金黄色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