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吕雉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新的讯息,子婴死了,大秦亡了。
半个月后,吕雉收到身在远方的刘季的问候书信,其中,提到了如今的刘季已是汉王,刘父高兴坏了,真没想到一直令他这父亲无奈头疼的儿子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不敢想,看来,刘家又要翻身了,大嫂、二哥与二嫂都没有想到刘季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知心情到底应该是样变化。
在家乡得到讯息的吕雉倍感欣慰,刘季真有能耐,也许,用不了多久,刘季就再也不用屈居人下,好日子是越来越有指望了。高兴之后,吕雉倍感忧心,因为刘季这个汉王是同是楚人的项籍所封,封地在巴蜀。吕雉恳请父亲打听具体情况,甚至让父亲打探项籍的过往,而父亲通过两个哥哥给吕雉弄到一份刘季追随者们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详细介绍,吕雉牢记于心之后便焚毁了。后来,大哥吕泽又给寄来一份名单,吕雉注意到两个人,张良与韩信。
放下所有忧心与烦恼,吕雉倍感轻松,环顾四周,甚至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下定决心,请求父母离开沛县回到故居,只因这日益变化的局势,万一刘季败了呢,总要为自己父母留条后路,齐鲁之地能够安稳一些,长姐还在那里。至于自己跟孩子,当然要留下,想在家中等待刘季,吕父吕母如吕雉所愿回到家乡,吕雉跟吕嬃继续留下,姐妹二人互相照应,吕父不甚放心她们姐妹,故将沈朔与一队吕家守备留下,沈朔唯独请求吕公照顾好他的妻儿,琢儿与沈朔分别,带着三个儿子随着吕家的队伍回到齐地,琢儿的大儿子今年已有十四,二儿子也已十岁,小儿子只有两岁。
吕雉在等待中度过,继续过着以往劳作的生活,孩子们的教育一刻也未曾放松。这日,刘季派了一队人马前来接他们,就这样,吕雉带着亲人,扶老携幼,在乡里乡亲们的祝贺声与恭维声中欲离沛县,吕雉也将曹氏与刘肥给接走了。此时,吕雉心中无限激动,分别了无数个日夜,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黑夜,终于可以见到丈夫了,孩子们也很高兴,高兴地唱着快乐的歌。但是,赶了两日路程,还没出沛地,被强制驱赶回村,刘季派来的人也被打散了,是被项籍所派部队,万分紧急,只剩惶恐,一众人只能狼狈的退了回来,甚至受项籍管制。吕雉好生奇怪,按照项籍的为人,不该如此,派出沈朔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谋士范增的主意。吕雉恍然大悟,刘家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质。
吕雉当机立断,派沈朔秘密将妹妹与侄儿送离,让他们去蜀地找樊哙,吕嬃本是坚持留下陪伴姐姐,若是姐姐不走自己也断然不会离去,吕雉细心劝导,汉王夫人与汉王子女异常显眼,自是不能轻举妄动,只有最信赖的人早日给刘季一个准信,才能让刘季放心,如此这般,吕雉与孩子便早日能到达安全之地。吕媭只得听从吕雉的安排,即使不舍与担忧,拗不过吕雉的吕媭却也只能与吕雉依依惜别,吕雉让沈朔将吕嬃母子安全送到樊哙身边再回来,沈硕唯命是从。当今这情况,能送走一个就送走一个。沈朔依令行事,即使不放心也得听从离去,沈朔恨不得立即回到吕雉身边。
等到沈朔安全归来,带来刘季的嘱咐,让吕雉等待时机,然后,吕雉又让沈朔秘密送曹氏母子前往汉中找刘季。沈朔离开后,吕雉依旧劳作,日夜辛苦,怀着一颗期待的心,盼着刘季亲自回来接她的那日。
次年四月,项籍在齐地征战,吕雉未得此消息,而此时的刘季趁机出了汉中,带着五十六万大军趁机攻占彭城,派兵解救家乡被困的家人。吕雉原以为此次可以平安到达刘季身边,却还是出现了致命偏差,项籍回来了,只带着三万军士回来了,灭了刘季五十万人马,刘季败了,败得仓皇逃蹿,彭城又回到了项籍手中。
项籍震怒未减,而刘家的车马被后续赶至楚地的楚军拦截围堵,在层层呐喊与尘土飞扬的动乱中,刘家的车队被冲散了,吕雉也与两个孩子失散了,忧心如焚的吕雉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孩子们的身边。沈朔一直留下吕雉身边,不离左右,保护着吕雉,吕雉成功地找到了公爹与二娘,带着公婆一起找孩子们。
正在吕雉为担忧的寻找孩子们,更糟糕的是被楚军围堵,沈朔顽强抵抗,奈何敌人的刀已经架到吕雉的脖子上,沈朔只能丢下武器,与吕雉一同被伏,即使吕雉急切呐喊让他不要管她即刻离去,沈朔依旧没有听,不能看着心爱的二小姐死,既然自己救不了二小姐,那就陪着二小姐。这可急坏了吕雉,若是跑了还能有机会救她,现在,沈朔放下武器,便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可是,在沈朔为她放下武器那一刻,自己居然很感动。
吕雉被迫无奈,再次成为阶下之囚,连同沈朔一起,也还有刘季的父亲、二娘,以及刘季的大嫂,吕雉看的清楚,这次的危机远远比上一次入狱凶险。
吕雉深陷囹圄,心中只有对孩子们的恐惧担心,若是没有进入项籍的牢房,是否可以说孩子们还安全,只要这样想,孩子们就还有机会被拯救出水火,刘乐还好点,今年十六岁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不放心刘盈啊,他才只有六岁,他还那么小,就要被迫面对动荡的日子,仔细想想,刘乐更让吕雉放不下心,一个漂亮的花季女孩,身处乱世,万一遇到不好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他们的母亲不在他们身旁,就连保护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的母亲何其失败。在这乱世,朝不保夕,可怜的孩子们时时刻刻都会面临什么,吕雉想都不敢想,只能忽略不想。吕雉只感无力、无助、沮丧、恐惧,还有愤怒,现在,唯一能为两个孩子做的事只有祈祷,若是神灵可以听到她无可奈何的求助,只会祈求神灵让她的儿女安然无恙。好想回到丈夫身边,好想找到两个孩子,一家人一起生活过上比以往更好的生活。
吕雉从幻想中清醒,虽然惶恐,依旧梳理清晰的局面,既然都成为囚犯,那就更需团结一致,比以往更加团结,一定要平安回到刘季身边去。比起自己身处此地,更要明白自己为何没有死,人质的作用从来都只有一个,只要自己一日不死,那则说明刘季安全,只要刘季一日不死,自己便能保住性命,在这动荡不安争夺天下的乱世,夫妇一体,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还能活着,只要丈夫活着并再次卷土重来,成为项籍的大患,夫妻定会再见,能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的丈夫了,与丈夫多年情份,丈夫定然不会抛弃她这个并未任何错处的贤妻,还有父亲,最疼爱她这个女儿,自然会用想尽法子来拯救她。
吕雉看着这耗子成窝的牢房,好在五个人被囚禁在一间牢房中,组团将耗子给弄死了,耗子的尸体也处理干净了,惧怕的程度不一样,二娘已经瑟瑟发抖了,大嫂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已经抱头痛哭了,吕雉听了心烦,公爹听了更心烦,吕雉厉声制止了她们的哭闹,只道即使哭死有何用,甚至威胁谁若再哭,都不用楚兵动手,她就会亲自动手弄死谁,吕雉将自己的发巾撕成布条,将她打死的一只老鼠吊在房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强硬,还真就甚至震慑住了她们。
这才成为阶下楚囚的第一日,便受到了虐待,食物都已经发霉了,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没得吃了,楚军不把他们当人看,想要发火依旧无用,只有接受。五个人只感荒凉,尤其是这散发着颓败腐朽气息的牢房,惶惶不安,畏惧活着。
吕雉冷静思索,做出一个决定,想要亲眼见见项籍,看看他的为人是否她所知,更是因为不能坐以待毙,主动让看守她的士兵们禀告项籍,即使受到嘲讽,吕雉也不放弃。吕雉只能豁出去了,便谎称她知道刘季的消息,要告知项籍。
一名士兵转告项籍,在四人的惊愕中,吕雉走到墙角,低声说明她是欺骗他们的。没过多久,吕雉被人押解离去,沈朔只能听吕雉让他什么都不要做,只能看着深爱的二小姐一点点消失,一直张望着吕雉消失的身影。沈朔深深自责,救不了二小姐,只能陪着二小姐一起受苦,这些年,二小姐这都过的是什么日子,何时才能到头,沈朔陷入深深回忆,回想着关于他跟吕雉的那些回忆,唯有祈求老天开眼,让二小姐脱离险境。
吕雉如愿见到了项籍,项燕的孙子果然是如传闻中那般风采的霸王,吕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项籍也只能做霸王而非皇帝。也见到了那须发皆白的范增,与刘季相比,很是明显啊,项籍这边谋士太少了,可谓一屋子都是武将,项籍这人看着的确有气魄,霸道的气魄,但也仅是如此了。
项籍都不拿正眼看吕雉,只冷冷道:“你就是吕雉。”
吕雉平静以待,不慌不乱对着项籍行着贵族女子的礼仪,然后道:“对,我就是刘季的妻子,吕雉。”
项籍一口饮下烈酒,道:“刘季在哪。”
“是,我骗了您,”吕雉如实回答,看到项籍脸上露出怒意,抢着回道:“若不如此,如何见到项王。是有问题想要问您,所以就来了。”
项籍道:“什么问题。”
吕雉从容道:“我听闻,项王乃真豪杰真义士,今日一见,更不明白,若是真豪杰,又怎会做出挟持结义兄弟家人的举动,但是,做了这样一件有违仁义之事,却又不能推翻英雄豪杰这个名头以及事实,很奇怪,所以,希望得到答案。”
项籍却连声大笑,笑过之后,道:“孤也曾听闻,当年吕家之女下嫁刘季之事,不甚明白,刘季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一介小小亭长,一个狗颜卑膝的小人,娶了你,当真委屈你了。”项籍恢复冷酷,甚至露出怒意,道:“刘季那个小人,孤封他为王,可他居然在孤背后捅了一刀,妄图与孤争天下,孤当然要让他看个清楚,看看谁是主谁是臣。”
吕雉道:“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将他当小人,唯独我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断然不会背弃他,这天下谁是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就是我的王,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即使项王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依旧不后悔嫁了他。”吕雉镇定自若,没有一丝胆怯,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既然项王拿我们当人质,这便送我回到牢房,只求项王给点正常的饭食,您可以杀了我们,但求您发点慈悲,留个全尸,我们病死饿死,倒也给您省事了。”
项籍听后,并未言语,看着吕雉没有一丝畏惧,只感此女坦荡,虽然欺骗了他,但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总不能杀了这个女人出气,刘季还没露面,更不知他现在在哪,范增说的对,若刘季出现,刘季的爹跟妻子总能派上用场,用来胁迫刘季也好。项籍只是挥了挥手,押解吕雉的士兵将吕雉带了回去,吕雉重新进入栅栏,心中有了底,项籍这人暂时不会杀他们了,现在,也只能看刘季的造化了。
次日,范增亲自前来牢房,看到他们居住的环境,倒觉着甚是满意,这的确是犯人待的地方,只觉着被困其中的吕雉居然没有恐惧,她哪里来的自信。范增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开了,建议项籍差人提供军人的饭食,毕竟,这些人质暂时不能死,尤其是刘季的老父亲,这把年纪的老叟,一点小病小痛就能要了他的命,若真把这五人给逼急了,因为看不到希望而自杀了之,刘季真就不好对付了,甚至打着复仇的旗号卷土重来。
日子依旧惶恐忧虑,被阴影笼罩看不见天日,吕雉照顾公爹二娘比以往更加细心,总得在这无聊沉郁且绝望中找点事做,沈朔依旧拿她当二小姐照顾着。吕雉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还可以听到嘲笑,楚军中有人笑话吕雉居然笑得是吕雉长的丑,他们说因为吕雉长的丑嫁不出去,所以吕雉的父亲才会将吕雉嫁刘季。吕雉听后也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滋味,沈朔却是气急败坏,想跟他们理论,当年的二小姐明明就是惊为天仙,却被吕雉制止,吕雉无所谓地让他们说去,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拦不住的,说明白又有什么用,浪费心情罢了。
自从被困其中,吕雉总能想起自己的孩子,思念着走失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现在又在哪里,身为母亲,还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吗?孩子们突然失去母亲,又该多么焦急,可怜的孩子们,他们还小,就要面对险恶的世间,可怎生是好啊,但愿他们能够坚强勇敢,全当磨练了。仔细想想,吕雉似有所悟,还是儿女的母亲不对,好多东西都没有教给他们,又有好多真实是没有告诉他们的,若是早点让他们知道这世间上的黑暗,他们也就早有应对的准备了,只跟他们说世界美好还真是害了他们。可怜的孩子们,但愿他们能安然脱离险境,自己也能脱离险境,一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