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征讨匈奴失利,回至长安,将满朝文武聚于一堂,商讨对策,以及如何出击彰显大汉国威。此时,刘敬谏言,将公主嫁匈奴为王妃,并以丰厚的财物做嫁妆,匈奴之乱必平。
刘邦不甚乐意,刘乐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更是刘家唯一的女儿,生来貌美,又被吕雉培养成大家闺秀,贵为皇女的刘乐确已到婚嫁年龄,可舍不得她远嫁,更是一去不会的那种远嫁,且那帮蛮夷粗鲁不堪,未必真会遵循礼法,况以公主和亲,实属危害大汉脸面,故不能开此先例,可眼下,大汉经不起再一次折腾,匈奴的兵力自己是亲眼见过的,以大汉的国力,硬碰硬也能也有胜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算,只怕那时还有蛮族夷狄黄雀在后,热火打劫,届时,又当如何。
刘邦沉默苦思,大汉决不能将刘乐嫁入匈奴,正是为了大汉的尊严与大汉的脸面,下嫁公主的名声再好听,实质就是妥协认输,后代会因此先例而失了气节,四肢可断,头颅可碎,脊梁不可折,只要心气不败,热血不散,即使失地亡国,大汉也能再次重建,蒙恬能打退匈奴七百余里,大汉为何不能将匈奴打退千里。
庙堂之上,立即分为两大阵营,支持与反对,反对的那一方,则以吕泽为主,而这次,刘邦看到自己的哥们樊哙居然也站在了吕家那头,樊哙的确是他的兄弟,樊哙同样也是吕家的女婿,刘邦很清楚樊哙的为人,因此,刘邦忌惮着吕泽,更忌惮岳父,虽然岳父和这大舅哥才是外戚的主要领头人,令刘邦不放心的却是自己的妻子吕雉,刘邦越发认为吕雉的能耐高于其父,远胜其兄,只不过还没有机会让吕雉将她的能力显露,就像当年的他,谁也想不到一介亭长居然成当帝王,眼下,就冲吕雉整顿后宫的绸缪跟手腕,能看得出来真是屈才了。此时,一个人的脸庞格外刺眼,沈朔,吕家的仆人,在吕家的安排下,居然做了中郎将,可见吕家的根基有多深厚。刘邦认为沈朔是他与吕雉之间的隐患,沈朔反对此事并不意外,令刘邦及其不舒服的沈朔的着急似乎是要嫁其女而拒绝,刘乐是大汉的公主,是吕雉的女儿,沈朔爱吕雉的心不减,甚至将吕雉的女儿当做他的女儿了吗?刘邦早就看出沈朔爱着吕雉,从吕雉从楚营归来时彻底明白的事,从那时起就想除掉沈朔,只是没有理由,今日,刘邦更想除掉沈朔,除掉这个对吕雉有着非分之想的中郎将,机会是要慢慢等待的,只要找准机会,定要杀了沈朔,总之,在自己有生之年,断然容不得沈朔。
刘邦的视线从沈朔身上转移,重新面对眼线困局,还是不想让女儿和亲,去了那等蛮荒之地,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若是遭遇不济,又该如何,和亲此路是个法子,毕竟大汉需要的是安定的时间,不能硬碰硬,更不能将刘乐嫁入匈奴。在此事得到圆满解决后,宁愿将刘乐嫁于寻常人家,也绝不能让刘乐嫁到吕家的掌控范围,更不能因刘乐的婚事助长吕氏一族的势力。刘邦看到此事的争论胶着,既然没有定论便要退朝,明日再议。
清晨时刻,吕雉心中隐约间不安,差一黄门去庙堂之外打探,当吕雉听闻欲以爱女和亲,当即冲至朝堂,在吕雉奔跑之际,全无本分皇后的仪态,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
彼时,朝会散去,而臣子未退。吕雉冲入殿堂,气喘吁吁,但还是硬气大喊:“决不能和亲,那群番邦夷狄不会谈论恩义道德,和亲乃抱薪救火,得了好处自然想着再得好处,若此次将公主下嫁匈奴,下次,匈奴再犯我疆界,大汉又哪来的公主。”
刘邦道:“皇后莫急,这还没商量出结果。”
吕雉极速冲至刘邦身侧,面对满朝文武,怒目而视道:“没得商量,若拿本宫的女儿和亲,除非本宫死了。不要跟本宫说什么大局为重,不是自家女儿,是死是活是怎会在意,本宫且问问诸卿,今日,若是商讨将卿家爱女嫁于异族,谁会答应,谁能不痛。”
朝堂沉寂,只有吕雉的声音回荡,刘邦发现满朝文武在强势的吕雉面前,居然没有一人敢言敢动,尤其是吕泽,虽然面对的是皇后,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吕泽的气焰竟不敌吕雉。
刘邦并未亲口说出他的决定,只道明日再议,便自行离去,吕雉看着刘邦的背影,一心祈求刘邦不要答应。吕雉冷漠道:“打仗本是男人的事,输了居然让女人出面解决,羞愧不羞愧。大汉就没有男人了吗?匈奴究竟哪里强了,暴秦就没怕,又是怎么做的,大汉居然连亡秦都不如了吗?匈奴以为我们没有嬴秦强,这才敢犯我疆界,难道,我们也要这样认为吗?”
群臣皆听到她这不屑的声音默不作声。沈朔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吕雉,明白她的酸苦,却不能为吕雉做什么而自责,只能静静看着吕雉落寞的背影,就像回到了那时,回到了在齐鲁之地的那些岁月。
吕雉默默回到寝宫,一心想着该如何为刘乐谋划,不多时,刘乐哭着来找吕雉,扑在吕雉怀中,悲痛的抽泣着,刘乐只道不想嫁入匈奴,吕雉温暖且紧紧抱着刘乐,向刘乐发誓,只要自己活在这世上一日,决定不会让女儿去匈奴。刘盈着急而来,见状,只站在一侧,说着安慰姐姐的话语。不多时,吕媭入宫见吕雉,安慰吕雉,令吕雉宽心,让孩子们安心。
当夜,吕雉抱着女儿入睡,时不时苏醒,抹去刘乐眼角的泪水,格外心疼。
隔日,要将大汉唯一的公主下嫁匈奴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戚懿居然专程前来恭贺吕雉,吕雉愤愤不平,只道没影的事,戚懿不依不饶,非得跟吕雉说刘乐当了匈奴王妃的好处,还说吕雉素日里体谅百姓,这次得为边疆百姓考虑,甚至说着以刘乐一人换取大汉百姓安危的风凉话。吕雉早就想收拾戚懿,本可按耐,然而在昨夜,戚懿已经踩破吕雉的第一根底线,戚懿吹了一夜的枕头风,不知刘邦听进去了没有,而今日,戚懿居然敢来向吕雉耀武扬威,吕雉着实按耐不住,真是给戚懿脸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东西。吕雉当即用光全身力气,高高举起右手,一巴掌扇在戚懿脸上,戚懿吃痛,当即喊叫又摔倒,身体撞在了铜柱上,倍感痛楚,雪白的脸颊顿时臃肿,戚懿没想到吕雉居然打她。
吕雉不等戚懿说什么,凶狠地盯着戚懿,怒吼道:“休在本宫面前哭,到陛下面前哭去,最好让陛下将本宫废了,你能不能当皇后就看你的本事了。”
戚懿捂着脸,欲要争辩,却让吕雉赶了出去,吕雉甚至下令,若是戚懿再次踏入吕雉的寝宫,即刻绞杀。戚懿甚是狼狈,自认受此大辱,只得一路捂脸哭泣,跑到刘邦面前哭诉,甚至添油加醋,令戚懿没能想到的是平日里对她恩宠有加的刘邦听她说完之后,脸色阴沉,狠狠地斥责戚懿,说她没事找事,纯属活该,为此,刘邦甚至下令从今以后,戚懿不得踏入中宫。刘邦生气离去,想去看吕雉,没能踏出那一步,还是先行解决匈奴局势。戚懿在自己寝殿大发脾气,真是得不偿失,根本不明白自己那一步错了。
不多时,吕媭入宫看望吕雉,更是受了父亲嘱托,转告吕雉,只要吕家一息尚存,刘乐就嫁不到匈奴去,万望吕雉宽心无忧。
大汉唯一的公主该不该嫁,依旧为此事争论不休,在时时刻刻的时间流逝中,刘乐愈加着急,吕雉看着极为痛心,终于,能够理解当初自己下嫁刘季视母亲苦苦劝慰的那份苦心。碰巧,此时,刘邦悄悄到来,看到了吕雉的眼泪,这是第一次见她流泪,原来,她真的会流泪,只会默默流泪,顿时爱惜,便悄悄离去了。
吕雉下定决心,即刻去见刘邦,带着求乞的心情来到刘邦面前,心中酸楚,甚至眼神都是悲伤,她看着自己的丈夫,道:“我们只有这一女儿,目前,陛下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匈奴,一群野蛮人会怎样看待我们汉人,若是在有纷争,将我们刘乐当做人质,又该如何。”吕雉当即下跪,垦求道:“陛下,我求你了,放过我们的女儿。”
刘邦默然不语,果然,吕雉的软肋就是她的儿女,这即是软肋,又是优点,正因为吕雉有这样的优点,刘邦更将希望寄托在他跟吕雉成为大汉帝后之后生养的嫡子,刘乐是绝对不能嫁到匈奴去,失去孩子的母亲才可怕,更怕吕雉对他失望。刘邦只让吕雉退下,他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吕雉带着她对刘邦的信任离开,苦苦等待,只盼真能如她所愿。
终于熬到了决断的这日,刘乐在吕雉怀中哭泣着,刘盈站立一旁,好言好语轻声安慰,终于,刘邦给了一个交代,将一名美貌宫女认做义妹,封为长公主嫁于冒顿,又与匈奴签订联姻盟约。刘乐喜笑颜开,与的刘盈相拥而泣,吕雉极度舒心,这次,丈夫没让她失望。
此时,吕雉看着花容月貌的刘乐,看来,得找个女婿了,这几年一直忙着,若无此次和亲之事,还真就忘了该给刘乐找个婆家。
吕雉细细挑选合适的青年才俊,这次,居然很意外得跟刘邦同心协力,共同挑中了张耳之子张敖。到了刘乐出嫁哪日,吕雉喜极而泣,含泪将刘乐送上轿子,满心欢喜的送走了刘乐,不禁想起自己出嫁的那日,满心祝福刘乐婚后幸福快乐。
正是刘乐出嫁的今夜,忙碌了一日的吕雉回到自己寝殿,却看到刘邦的身影,那一刻,吕雉心情复杂,沉重且激动,自从当了皇后,这是刘邦第一次再夜晚踏入她的寝宫。
刘邦看着仍在喜悦中的吕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那含笑的眼睛,可吕雉为何在见到他在此的那刻变了眼神,是矛盾的眼神。刘邦无奈道:“人人都说,是朕嫌弃你,冷落你,你呢,也是这样认为吗?”
吕雉没有想到刘邦居然说的是这话,叹道:“我很希望,不是这样,明明不应该是这样,我也弄不清楚了。”突然之间,吕雉鼻子酸楚,眼睛变得红红的,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心。
刘邦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吕雉,来到吕雉面前,看着吕雉,看着如记忆中一样倔强的吕雉,她总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刘邦无声叹息,从吕雉身旁离去,吕雉以为刘邦要走,本想要挽回,却依旧没能挽留,任由刘邦离去。刚从吕雉身侧轻轻擦过,刘邦却突然从吕雉身后紧紧抱住吕雉,在她耳畔低语道:“雉儿,能不能唤我一声刘季。”
吕雉在激动的意外中,不禁抽泣,终于,眼泪终于掉落,哽咽着,她深情呼喊道:“刘季,刘季啊,我是吕雉,你还认得我么?”此刻,吕雉的脑海中只有生活在沛县的那些安乐记忆,仿佛近在眼前,吕雉的心变柔软,渴望眼前的刘邦正是曾经的刘季。
刘邦听到吕雉的声音,倍感舒心,这便放开吕雉,将吕雉转过身来,重新端视妻子,想起了她当年的模样,伸手抹去了吕雉的眼泪,刘邦道:“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不要太累了。”
吕雉倍感甜蜜,原来,丈夫心中还是有她的,真的爱着她这个妻子。
今夜,刘邦与吕雉一起回想起过去的日子,那些曾在沛县的日子令夫妇二人甚为自在,那时候虽然不是帝后,那时候,虽然那时候吕雉嫁给他的那些日子过得艰苦,虽然夫妇二人聚少离多,却度过了人世间的快乐日子,二人在漫漫长夜中互相倾诉,这漫漫长夜居然变的如此短暂,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一心期待时光能够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