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父很是注重吕雉的孩子,回去后的第二天便找到城中最好大夫,给了一日的诊金,让大夫次日便去刘家为吕雉诊脉。
大夫为吕雉诊过后,却说吕雉是动了胎气,胎位已经不正了,甚至出现了难产的症状。刘季甚为担忧,吕雉更是着急,恳请大夫出个方子,大夫的确给了方子,还给了建议,需要静养,不可再动气再劳累,只可适当走动。
刘季明白了,定是樊哙与吕嬃那事让吕雉受了气,一直让吕雉憋在了心里。孩子重要,提前将吕雉送回吕家,吕家的条件可比刘家好的太多,让孩子出生在吕家对孩子也好。
等吕雉胎位正了,也用过药了,刘季一路抱着吕雉,平平稳稳送吕雉回了娘家,吕雉唯有放心不下庄稼,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亲自收获,那种喜悦好想尝尝,算了,孩子重要,明年,明年也可以亲自收获,明年会更好,因为可以让孩子看看她的成果。
刘季还想等着孩子出生,却又有了公务,如今却是要运送壮丁,刘季没法子,只能去,谁让秦法那般严苛,自己若不去,那自己就会成为劳力,还是带着枷锁脚链的劳力。刘季跟吕雉告别离去,心里期待着早一日回到吕家,想要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内心深处更希望吕雉可以给他生个儿子,因为自己终于可以有嫡长子了,万一是个女儿,虽会有失落,但也挺好的,也是值得高兴的,刘家终于能再有一个女儿真的挺好。
吕雉送刘季离开后,回到了闺房,吕嬃为了感谢二姐,说要亲自照顾二姐,吕雉很是乐意,自己可是因为吕嬃跟樊哙的事受了的气,当然要让自己能平衡点了。
吕雉拿着书,诵读着给孩子听。读累了,看到梳妆台上的铜镜,便拿起来看看自己,只看了一眼,不禁哀叹,在铜镜中依稀看得出自己的确变丑了,难怪娘家人极为心疼,都是太阳晒出来的结果,罢了,以后,还是不看镜子了,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没过几日,樊哙与吕嬃的婚期已经有了结果,吕雉拿着婚贴去见父亲,吕父正在修剪花枝,吕雉说明自己的意思:“父亲,雉儿认为,这门婚事不光要办,更要大办,我们嬃儿要风风光光的嫁。”
吕父放下剪刀,心疼道:“你看你,还怀着孩子呢,就别操心了。听雉儿的,咱们家的儿女终于都有新家了,是高兴的事,是得大办,雉儿安心养胎就好。”说着,便将吕雉拥入怀抱,深情道:“雉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么小,时间好快啊,不久,雉儿也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吕雉甜蜜道:“是啊,雉儿也要做娘了,可雉儿害怕,害怕自己做不了一个好母亲。”
“雉儿不怕,你母亲也曾害怕过,可现在,你们五个多好。”
正在说话间,仆人禀告吕父有客,是吕优差人送来了平安信与各种礼物以及家乡特产,吕父与吕雉便去前厅。其中,吕优送吕雉孩子的衣服鞋帽,因不知男女,所以各做了一套,吕雉很是高兴,拿起衣物细细欣赏,大姐的手艺越发精进,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大姐这手艺。
转眼间,已是收获的季节,沈朔与吕家的另两位仆人已经将吕雉种的庄稼给收了,顺便帮刘家的粮食也给收了。沈朔按照吕雉的吩咐,拿回两袋米,一袋差人给远方的大姐送去,另一袋煮熟后一家人分了,吕父看着颗颗饱满的大米,叹道:“不愧是咱们家的孩子,种地也能种的这么好,还有什么事是不会做的。”
吕雉尝着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这种感觉的确很好。
今夜,刘季回到了沛县,一看天色已晚,便没有打扰吕家,便去了周勃家休息。正是当夜,吕雉经历生死边缘,生下了一个女孩,一个漂亮的女孩。吕家沉浸在欢乐之中,沈朔在吕雉生产时一直等候,终于得母女均安的喜讯,开心地笑了。
当刘季听到自己的女儿出生,高兴地奔跑至吕家,看着虚弱的吕雉抱着女儿一起入睡,偷偷把女儿抱起,看着这个跟吕雉样貌相似的孩子,刘乐,她的名字叫做刘乐。
吕雉苏醒后,跟刘季一起看着孩子,刘季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便离开了吕家。刘季回到刘家,跟一家人宣布这件喜事。
刘公听后不喜,在饭桌上发了一句牢骚:“就知道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不管用,生不了儿子,白高兴了,女娃有什么用。”
刘季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爹这是不重视他这个儿子啊,不然怎么还会轻视儿媳妇跟孙女,刘季冷笑一声:“对爹没用,可我喜欢。”
刘季的二哥也冷笑一声,说:“老三,你媳妇生不了儿子,你怎么不生气?”
刘季道:“二哥,你想要个女儿还没有呢。女儿怎么了,没听过千金这二字,我得了千金,我就是高兴。”刘季看着刘公,道:“爹,我已经决定了,为了庆祝咱们家有个女儿,我打算请全村的人喝满月酒,好好大办一回。”
刘公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他生气地说:“不就是个女娃,有什么光彩,你还大摆筵席请全村人吃这满月酒,千盼万盼,吕雉就生了个女娃,我早就知道这些富家小姐没用,只能生女儿,难怪会塞给你。”
刘季脸面阴沉,当场就发起了脾气:“爹,你说这话就过分了,雉儿怎么了,生了个女孩就不是爹的儿媳妇了,我女儿就不是爹的孙女了。女孩怎么了,那是我闺女,我是她爹。爹,说说看,除了我妹,咱们家几代生男了,还能再有个女儿,不该高兴么?你就不能当我妹回来了。雉儿给我生了一个女儿,那雉儿就是我刘季的福星,爹,能不能看看雉儿的好。总之,我摆的这场满月酒,爹要是不高兴,那我只能说爹继续不高兴,我高兴就行,能让我闺女高兴我乐意。”
刘季头也不回的走了,将他的弟兄们聚集一地,宣布自己有了女儿,得到了恭贺与祝福,请弟兄们大吃大喝了一顿。曹氏听说这件事,让刘肥送来一件小女孩的衣服,表示贺意,刘季很是愉快地收下了。
刘季很重视这场满月宴,没有钱便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将女儿的这场满月宴办理的风光,全村的人不甚理解,刘家多了一个女儿,刘季怎能这般高兴,细细想想也就能理解了,刘家的女孩很是稀缺,刘季那个混小子是因为稀罕而高兴,总之,难得刘季能开个宴席,自然就来了。
这时的吕雉感到很奇怪,产婆说她差点血崩,需要静养三个月,可是,这才过了半个月,怎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出了月子,问着母亲自己的疑惑。
吕母推脱不过,只得实话实说,道:“雉儿,是我让产婆这样说的。你看看你,自从嫁过去,黑了也瘦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趁着这个机会,能休息就休息,你就听母亲的话,在家里在住上个三个月再回去,你看看你那公婆,就没来看他们家的孙女,他们刘家也就只有刘季一有时间就来了,抱着女儿不撒手,一家子只有刘季才把我外孙女当做刘家的孩子。”
吕雉道:“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女儿已经是他们家的媳妇了,嫁了人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不用坐三个月的月子。”
吕母道:“傻孩子,嫁了人,你还是母亲的女儿,母亲不想让雉儿受苦。”
“雉儿不怕苦,一点也不怕。”
“可你总得照顾好自己啊,能休息就休息,刘家你暂时不要回去,安心在家里住三个月。”
吕雉道:“母亲,女儿早就长大了,知道母亲是心疼我,可是,母亲,女儿再也不能肆意妄为,所以,只能回去,就算是坐月子也得回去,”
吕母拗不过吕雉,半个月后,只能让吕雉回到刘家。
吕雉以还要休养两月为由被刘季借用萧何的马车接回了婆家,本来平平安安生完孩子是皆大欢喜的时刻,可刘家似乎没有高兴的意思,尤其是二娘在看到刘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是个男孩就好了。”
二嫂也跟着起哄,得意地说:“弟妹呀,赶紧再生个儿子,为祖上积德的。”
吕雉听到的那刻不敢相信,同时,也看到了公爹的脸色,看起来也是这样想的,吕雉心痛,真是的,平日里总夸她是刘家的好儿媳,如今,只因她生了一个女儿,就变了,真可悲啊。即使是女儿,那也是刘家的血脉,也是身为刘家儿媳妇拼了命为刘家生出来了的孩子,婆家人除了刘季刘交之外,没一句关心的话就算了,这就着急着催她明年就生个儿子。虽说儿媳妇的作用正是传宗接代,虽然刘季没有不高兴,可刘季毕竟是孩子的爹,总会希望不止有一个女儿,身为刘季的媳妇自然是要给刘季填个儿子,早在生下女儿听妹妹抱怨说刘家的不喜,那时就想到为何,重男轻女,还好刘季想要这个女儿,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女人拼了命想要儿子,只有儿子才能稳住地位,现实真伤人。
吕雉虽然心里不快,也能理解老人的心情,自然没多说什么,毕竟也知道,婆家到底不是娘家,永远不会像娘家人一样疼爱她,自己的女儿只有自己心疼,刘家只要刘季疼爱女儿就可以。吕雉默不作声,的确没什么好说,只是后悔早知会有今日为何没能提前想到,还是自己太天真。
刘季再次将抱着孩子的吕雉拥入怀抱,看着刘父,道:“爹,二娘,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就没打算让雉儿再生一个,”吕雉听到后,先是震惊,后是不解,又听刘季说道:“生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再让雉儿再受一回罪,生个孩子多疼啊,有的女人还因为生孩了死了呢,你们要是想让雉儿死,我还不答应呢。还有,雉儿为了给我生女儿,差点没命,她对得起我,也对得起刘家,就不要再跟她说生儿子的话,即使雉儿一个不小心又给我生孩子,就算给我生十个女儿,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这当爹的自然会爱,非得说传宗接代,女儿也可以啊,女儿也是父母的孩子,延续了父母的血液,怎就不能延续父母的一切。还有,我一直跟你们说有什么事冲我来,雉儿是我妻子,我是她丈夫,只能由我欺负她。我一直想说呢,雉儿离开吕家嫁了我,她容易么,咱们一大家子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尤其是二嫂,就是看着雉儿是个女人好欺负吧,有本事冲我来,看我会不会掐死二嫂。”
吕雉极为感动,在感动之余,刘季将吕雉送回房让她好好休养,让她不用担心。
吕雉不解道:“刘季,你为什么会说女儿也可以延续父母的一切。”
“因为你,因为你嫁给了我,所以才让我理解出这一点,我们生个女儿,女儿长大后就会出嫁,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必须也平等看女儿,甚至比儿子付出的心血还要多,咱们家本来就没什么,若你再生个儿子,都给了儿子,女儿怎么办,到时候,女儿嫁人总得要用丰厚的嫁妆,所以,只能让女儿继承我们的一切,儿子自己去给自己创造,就像你父亲一样,你父亲当初是怎样被族人不容谋害,又是怎样白手起家有了吕家那么大的基业,作为他老人家的外孙,自然不能差。”
吕雉很是满意,可公爹的态度令吕雉担忧,实在是过不去那个坎,所以想借着母亲给的说辞继续下去,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忙绿,看看自己在夫家到底是怎么个形象,至于妹妹即将出嫁,只能让刘季一人去参加。
没过多久,刘季又走了,这次还不知道何时归来,吕雉独自照顾女儿在房内专心过日子。今年的初雪来早了,正在吕雉考虑要不要出去扫雪之际,二娘李氏来了,希望吕雉一起扫雪。吕雉犹豫着,毕竟自己担着个虚名,不想枉费母亲的苦心,只道等风雪停了就出去。
二娘不大高兴,她说:“还是一起吧,都是一家人,都在干活,你休息算怎么回事。”
吕雉惊呆了,震惊了,这是不拿自己当儿媳啊,若当自己是儿媳,自然会心疼。吕雉道:“二娘,就不能等我身体好了再说吗?”
二娘开始不耐烦,她说:“你这月子都快两个月了,这摆明是要偷懒啊。”
“婆婆若是怀疑我,大可找个大夫,我的身体真没复原。”
“儿媳妇,你看看我,我也生过孩子,实话告诉你,我生完儿子,只坐了几天的月子,洗衣服种地都能做,你怎就不行。”
吕雉不想多说什么,道:“二娘也差点血崩而死吗?”
二娘气急败坏:“你……你敢顶嘴。”
“二娘,还是跟我直说了吧,是您自己要来,还是一半是您自己要来,另一半是我公公让您来您不得不来。”
二娘李氏顿时无话可说,只得说一句自家门前的雪自家清扫,便生气离开。
吕雉感到心凉,果然不能试探。的确,在刘家,儿媳妇再好也不是女儿,女儿再好也不如儿子,多么伤人的事情,女儿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还好她有一个疼着她爱着她的爹。
关于生儿子这个话题围绕了吕雉许多年,如今已是第九个年头,吕雉仍旧只有一个女儿,受尽婆家里人的白眼,吕雉不在乎,更是疼爱女儿,跟妹妹嫁在了一个村也能互相扶持,日子也不难,跟刘季的那帮兄弟们也挺好,相处融洽,也帮着他们,他们敬重她这个大嫂。在一个村里,自然时不时碰到曹氏,曹氏对她的恨意一直没有变,吕雉却一直大度,始终叫她一声姐姐,会将自己做好的书册送给刘肥,曹氏虽然受下了,却给吕雉两坛浊酒,一直说她不想欠吕雉的。虽然曹氏一直讨厌吕雉,可吕雉却能看得出来曹氏是个好女人,所以当初刘季才会喜欢她,所以吕雉一直敬重为人正派的曹氏。
吕雉每次去地里,把孩子也带着,她种地除草,女儿就在一旁嬉笑玩闹,等到女儿一点点长大,学会了做饭,便给在地里劳累的母亲送饭,吕雉休息时候教女儿写字读书,教做人的道理,这九年里一直其乐融融。刘乐说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外祖父外祖母家,每次到了那里,外祖父外祖母会把她当孙女,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会真心跟对她,不像祖父祖母,一直讨厌她,年幼无知的刘乐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唯一希望吕雉给她生个弟弟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弟弟,因为一个孩子太孤单,虽然三姨给她生了表弟,跟表弟在一起很开心,可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弟弟。吕雉欣慰至极,长辈中只有父母喜欢刘乐,还是自己的父母好。
这些年里,刘季总是忙碌,上一次见到刘季还是半年前的事,那时看到的刘季已经有了倦意,也不知现在到了哪里,何时再回家。如今这世道真是艰难,一年比一年的赋税沉重也就算了,可为何到了一个月比一个月沉重冗杂,只能多在偏僻的地方多开辟几块地,解决生计问题,照这样下去,都不能好好生活了。这些年也学了些手艺,会种地、会养蚕、会织布、会纺纱,会编草鞋甚至一些日用品,会做陶器甚至制作陶人。即使公爹二娘因为吕雉生了个女儿再也没有生孩子而不喜,吕雉依旧没有放弃让他们接受刘乐的决心,即使没个好脸色,该孝敬还是要孝敬。看来,还是自己的娘家起了作用,若自己没有这样的娘家,只是普通的农家女,也就不会这般容易得到尊重,只可惜是面上的尊重。
当刘季再次归来,看着妻女倍感欣慰,尤其是女儿,她越来越漂亮,吕雉把她保护得很好啊。这个小家一直一样,不曾改变,想来,母女二人的日子十分艰难,却能苦中做乐。好消息是这次刘季可以休息半个月,一家人总算有点轻松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