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说钦书快要醒过来了,沁心也逼着自己不去想别的,只是好好照顾哥哥,还有荣德,如今正是最紧要的时候,一个不慎,就是发烧吃坏肚子。她依旧是照顾得精细,围着两个人这样转,也就自然而然,不会时时老是想着袁颂了。
她时常抱着小荣德,坐在钦书身边,脑海里憧憬着以后和袁颂一起的生活。她没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会解决得这般顺利。原先母亲在世,说她在山上,与世隔绝,难见到好儿郎。如今袁颂这般的相貌品行,她想,娘一定会喜欢的。
钦书苏醒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细细算来,他已睡去了大半个月的光景。或许是之前的牢狱伤了太多的精神气,所以这次的昏迷,除了重伤的缘故,或许也是一种自我的修复。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黄昏,沁心抱着荣德坐在藤条编织的躺椅中,轻轻晃着一些幅度,荣德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睡得开心。而她在这温暖的阳光下,也是迷迷糊糊。
突然有双手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轻轻地一下,似是害怕吵醒她。那手骨节分明,在头上划过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轻动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拉住便叫袁颂。这一声呼喊,倒把自己从半梦半醒之间,解脱了出来。抬眼,入目的也是自己极其熟悉的面容,但却不是自己思念的模样。
欧阳钦书听见这声呼喊,心底里当真是五味杂陈,或喜或忧,但感情一事,也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明白这酸甜苦辣了,他也不好多言。
沁心见钦书醒来,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大概也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事了。
钦书一醒来,脚步很虚,但还是支撑着自己四下寻找着妻子的身影,但落在沁心的一身白衣和怀中的孩子身上,他的心缓缓沉下去。
沁心不喜欢穿白衣,再联系之前袁颂说的那些话,他还能猜不到结果?
他颓然坐在床边,心底里翻涌起的悲伤已经吞噬了他可以用言语表达出的一切。早就知晓的结局,真正发生时,依旧是蚀骨钻心。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
他看见沁心怀中抱着的那个婴孩,粉嫩嫩的脸,已然被他吵醒,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自禁摸了摸自己许久没有梳洗过的头发和积累了一层层的胡茬。衣服虽然干净,伤口散发的血腥味却遮掩不了。他伸手想搂过自己的孩子,可害怕自己的模样吓到他,抬起的手臂在空中踌躇不定。
沁心叹口气,将孩子往前递了递,让钦书看清她的面容。她瞧了瞧钦书有些狼狈的样子,“你去洗漱一下吧,也不差这一刻。等会咱们便去她墓前拜祭一下,她在天上瞧见你如今平安,也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钦书收拾妥当后,总算把那打结的长发梳理好,胡须清理干净,露出了还留着青青胡茬的下巴。他伸手接过又沉入梦乡的荣德,极其小心翼翼地,仿佛抱着这世上全部的珍宝。他轻轻地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又生怕吵醒她。
荣德睡得很沉,梦里不知有什么开心的事,嘴角染了笑容。
沁心笑道:“她在你怀里当真是乖巧。平日里若是除我之外的人抱她,她肯定会醒过来大吵大闹的。”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嘴角的笑再也撑不住,眼睛涩涩地,好像有一滴滚烫的水珠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