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觉得嘴里有些涩涩的味道,抿了一口水,平复下情绪道:“那...那些异域人也信了,就愿意他留下?”宇文畅淡然开口:“毕竟白家生存方式便是如此,本就是利益结盟,异域的人也不用付出多少。更何况...”他站起身,“异域人如今想要和我们抗衡,也不会留他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不管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削弱我们的力量,白卓他们都会留下的。”
荣德还是有疑惑,“可那样白卓来找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呢?”她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宇文畅为她的话语滞了滞,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顿了顿开口道:”他那样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抱负和想法,强留也是不可能的。干脆让他自己选择罢。”
宇文畅显然不想再深谈这个问题。荣德想到之前与白卓几次见面,对他的印象始终有些模模糊糊,谈不上好说不上坏。昨晚夜里他的所作所为是帮了她的,但说他是同伴,白姣帮异域人引她上船,差点害她被带走。虽然最后又替她挡下了毒针,可这分明的苦肉计,她也是清楚的。
想起白姣,荣德又是一阵烦乱。这兄妹两人做事按自己的逻辑似乎还能说得通,但旁人却是极难理解。
昨日的病痛冲得脑子昏昏沉沉,如今再理这些旁杂的关系,更觉得有一种力量拘束着额头,稍稍想些问题,便觉得疼痛异常。她倚着墙,支撑着身体,等待眼前的黑色缓缓散去。
宇文畅想上前搀住荣德摇摇欲坠的身体,荣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宇文畅寻了个矮凳,在她面前坐下,也不知是安慰,还是解释
:“总之这儿的事情你都不用太操心,你只当是来玩玩的。这段时间外面紧张。等到深冬了,局势稳定些,我们骑马去流沙山附近,应该还能瞧见雪景。”
流沙山的雪景,荣德其实很难想象那座写满荒凉的高山覆上皑皑白雪,会是怎样的盛景。她叹口气,说不上是向往,但隐隐有种坚定,“应当是要去看看的。”
宇文畅听她类似于自语的语气,笑道:“所以好好养病。若是下了雪,那天气可是冷得很厉害的。要是那时候还好不了,很容易落下病根的。”他又环顾四周,不自觉搓搓手“这屋子还是有些冷的,我去叫他们再拿个火炉进来。”
宇文畅的脚步消失在帐外,荣德捏捏自己的眉角,揉了揉自己浅笑得有些麻木的双颊。她觉得宇文畅一定看出了她有些不耐的心思,才寻了个有些拙劣的借口出去。毕竟她摸自己的脸,热得发烫,这屋里的炭火显是够了。
她躺入柔软温暖的被窝之中,将被子覆在脸上,思绪飘渺,仿若一团没有线头的绒球。在这般混沌与不清晰的沉沉梦境中,或许也是因为愈烧愈热的炭火,她很快又进入了深眠。
宇文畅出去后,倒是直接去了罗绅住的地方。他掀起帘子,瞧见一个比他来得早了不少的客人——季雪。
桌上放着不大的食盒,碗中还乘着冒着热气的肉粥,宇文畅轻易便猜测出季雪来这里的目的。季雪抬眸,轻轻喊了声“表哥”,算是打了招呼。她清楚自己表哥这个时候来的目的,不外乎就是上官荣德。
她对荣德的复杂情绪,不是轻而易举因一次意外就可以改变的。她也不多作停留,拎起食盒就要离开。宇文畅原没有想过让她回避,但是她要走,他也不会阻拦。
待季雪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的时候,宇文畅才转头看着一直在扒粥的罗绅。罗绅见他目光转来,这才笑着放下手中的碗。
“要我说,你这么早来找我,那必然是有一些很为难的决定吧。昨天咱们见到了白卓,上官姑娘肯定会问你这件事情,那也不难猜。你将他的身份告诉她呢?”虽是问句的语调,却也是肯定的语气。
宇文畅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道理瞒着她。”
罗绅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其实你也不是因为要不要信任而犹豫,只是心底里还是不想将上官姑娘拉进这个局里吧。”罗绅也算是同宇文畅一起长大的,他所有的决定多少都是有他的谋划在其中。
罗绅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其实虽然说我们还有得选择,我们当然可以抛下现下的一切责任,隐姓埋名去过平常人的生活。可我们还站在这里,不就已经说明我们的决定了吗?我想荣德也是如此想的,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宇文畅叹口气,脸上露出了点如释重负的笑意。“你比我看得清啊。”他端起盛满水的茶杯,一口气喝下,如喝酒一般豪迈不羁。
罗绅唇边溢出一丝笑意,“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他转头看向一旁愣住的宇文畅,“你也不必反驳我,昨晚我就看明白了。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们之间基本上,没有可能。”他原本想说得更加坚决,但最终还是缓了口气。
“我也清楚。”宇文畅语气平静,但其中掩盖的却是清晰的颓丧。“只是现下我们也只是战友,也还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现在就过早的避开,倒显得我没有担当了。”
罗绅笑着摇摇头,他心中并不赞同宇文畅的想法,但他最终也没有开口相劝。
不论什么感情,都是封好的酒,一旦打开,不论苦涩还是甜蜜,都无法戒掉了。
但他又何尝不是这其中戒不掉的普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