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祭开始得很安静,比葬礼还沉默,族坪上站着几百人,脸上、身上描着各部图腾,头上戴着奇花异草。
所有人安静地在金鼓、长螺的声音中行礼,弯腰、下跪、屈身,再拜。细麻从天亮拜到中午,只迷糊了一个时辰的困倦加上大礼的枯燥,十分难熬。她不断打着哈欠流着眼泪的样子被婒姆妈看在眼里,礼成后就被揪出族坪,狠狠地批评了一通。
细麻迷迷糊糊地听完教训,还不甚警醒,直到最后姆妈说:“从现在起,你呆在棚屋内,不许出来参加典礼,也不许出来观礼,跟紫中姆妈一起呆着。如果你敢随意行走,丢了户子洼的脸面,那你就等着吧。”
婒姆妈真的生气了,细麻委屈得直想哭却不敢掉下眼泪。婒姆妈向来是宽厚的,嘴上厉害心地却极好,这次板起面孔来恐怕是真发火了。好不容易求得老姆妈许可来看族祭,结果却要在屋中禁足,都怪辛顺,啰嗦得不了!
出去是不能的了,好在棚屋正对族坪,从人群中的缝隙望去,也能模糊地看见祭礼,看到祭司带着猛兽面具、头上扎着长尾羽毛,动作夸张地跳着舞。
入夜,细麻盼到女人们回屋,兴奋地拉着瑶娘要听故事。瑶娘摇摇头,妙龄女子们夜间是不休息的,她们要换上绣着鲜花、染着红晕的裙衫,在篝火之中与男子跳舞对歌。
“我也可以去吗?”细麻好羡慕,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瑶娘看看疲惫的老姆妈们,悄悄说:“这不是族祭的正礼,应该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还小,没满十三,只能看看热闹,最多可以跟男子唱唱歌,只能在族坪上走动,不可离开,月上中天你就得回来,知道吗?”
“知道。那你呢,月上中天了你会回来吗?你会去别的地方吗?”
瑶娘耸耸肩,掠开散落的头发,扎起发髻。“也许不回来,也许回来,谁知道呢?若是蚩尤大神护念,我遇到了可心的就不回来了。”
“可你不是要嫁给功臣的吗?”
“族坪上的男子多数都会是功臣,我得先看看。”
细麻想到辛顺,他是不是也在族坪上。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迅速摇摇头,想把他的样子抹掉,谁在乎他去不去呢。
“要带你去么?我给你重新扎头发。”瑶娘没注意到小女孩的心思,拉过她,重新扎起小辫。
“我还不能扎发髻吗?”
“不能呀,不要让大家误会了,我们细麻虽然长得很好看,可还是个女娃,不能婚配呢,叫那些心动的男人再等等你。明年春种之后,户子洼就会有很多男人慕名而来,要给咱们细麻唱歌,送给细麻最好的兽皮、青卤。”
“他们到了户子洼才发现,原来有如斯美人,细麻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细麻大笑。
周围的女人都循声看过来,投来理解又鄙夷的目光,夜会男子值得这么兴奋吗,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家伙呢。
细麻收起笑声,回以抱歉的鬼脸。头上扎着发髻的女人们带着细麻陆续出了棚屋,老姆妈们不忘了提醒,看看就好,再过一天才是功臣斗技,不要着急,今夜必须都回来。
细麻抿着嘴跟阿姊们走到燃着篝火的场地上,她没再跟着瑶娘,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看着。她扎着女娃的双辫,穿着素衫,识趣的男女们并没有来打扰她。
户子洼的女子果然是漂亮出众,在女人堆里依然出众。男人和女人在这里会面并不是生硬的交谈,二是分成了五六阵营,由祭礼、祭娘带着对唱情歌,男来女往,唱歌的时候年轻的一双双眼睛就在人群里寻找合意的人。
刚开始还是小调合唱,男女们在各自的队伍中也多有走动,要把人认个大概,过了个把时辰就成了个人展示,轮流有男子和女子独唱。到后来就成了单挑,小调、长调、独舞、群舞轮番替换,男女合成一个大阵营,全凭个人喜好邀请他人表演。
蚩尤族人皆是能唱会跳的,大胆的女子更是在表演前增加了独白,春来花也俏,我比花更娇,纤纤蜂腰妙,独爱少年郎。
细麻想,这么赤诚地表达心意真好,浓烈的爱慕让人心醉,这一夜听到了许多没听过的小调,也看痴了美丽的女子、健美的男子。
原来男女欢喜这么单纯,怎么日子一长就变得那么恩怨纠葛?
她坐在族坪边,和一些老姆妈、未满婚配年龄的孩子们坐在一处。入夜时,辛顺也在这里坐过一会,耐不住疲惫早早回去睡下了。
她这厢羡慕着大好年纪的男女,却不知自己成了他人眼里的焦点。
月快上中天,老姆妈们赶着孩子回去睡觉,细麻也起身打算回棚屋了。
夜色也美,值得瑶娘痛快地玩一晚上。
“女娃娃,停一停。”
细麻叫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她认得这个人,唱得一手好曲,难得的是会跳轻盈的岩雀舞,上下翻飞。他应该是个兽师,或者是武士,因为他背上显眼的纹刺也遮盖不住的伤疤。
细麻冲他笑笑,捻起自己的辫子。
“你是叫我吗?”
这年轻男人说:“你记得我吗?在龙坎寨外,我曾救过你,还请你跟我一起去吃烤得喷香的彘猪内脏,结果你打完了自己的草鞋就走了,连谢也没有一声。”
她记得这事,那个见她吓坏了便拉着她狂奔的男子,害她多走了半天路的人,可印象里的影子和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完全对不上号,近两年时间可以把人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不记得了?我救了你一命呐。”
“你若不拉着我跑,我早就爬上高处了。还要谢谢你累我多走了不少路。”
年轻男人哈哈大笑。“上次太匆忙,不记得问你是哪个村寨的女娃?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细麻看了一夜他的眉来眼去,魅力四射,心想又要再网罗一个女娃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伢洞村成高,单名高字,你要叫我高郎。”高想着,她是个特别的女娃,清丽脱俗又勇敢,没有比她更适合做兽师女人的女子了。男人和女人的事,不在乎年纪,也不在乎过去,总之遇见了就是她,虽然高已经有一个女人了,但不要紧,以后他只跟她生孩子。
“什么郎,我还不满十三,不能婚配,我要回去了。”细麻有点怕,赶紧跑走了。这手长腿长的男人要是真对自己有兴趣,缠着没完可就麻烦了。
哪里打得过他。细麻又想,他应该不会强来吧,那是无赖下作的人,会被族人投石掷死的,不会不会,能来族祭的都不是那种人,不用走这么急……可是他万一以前没有坏名声,其实没找到机会做坏事呢……
细麻溜溜地就奔回棚屋里,远远看见男子还在族坪边看着她微笑。
“你真是玩疯了,赶紧洗洗草鞋,看你带进来多少土。”婒姆妈轻轻拍打着她。
细麻还没喘匀气,看到婒姆妈总算安定一点了。“婒姆妈,你看那个男人,就那个腰上扎墨绿带子的人。”
婒姆妈眼神不大好,遥遥的看不清。“谁啊,你看上他了?”
“没有没有,我不认识他,他……”细麻犹豫,要怎么说,说实话吗,这个男人想要我嫁给他……可我才十二岁,姆妈们叮嘱过还没到时候呢。
“他什么?没什么特别的,你要是想认识他就去问问,看他明年能不能来户子洼。”婒姆妈看了看就走开了。
不想认识他,细麻在心里回答。
收拾干净自己,月已过中天了,阿姊们没全部回来,她们压低了声音悄声交流着对男子的看法,叽叽喳喳。
困倦的细麻腰还没碰到床榻就睡着了,一夜香甜。
不能参加祭典的好处就是,不用早起。细麻想睡到日上中天也没人叫醒她,只要她把阿姊和长老们的衣物整理干净、香草汁研磨好就行了。
细麻好似脱笼的小羊羔发现了一大片绿地,突然有了三天的假期,大把时间睡觉,沉静严肃的祭典一点也惊扰不到她,相比阿姊们的兴奋疲倦,她倒是饱足舒适。
累坏了的瑶娘也没坚持夜会男子的活动,只去了一次便再没去过。
“总不能白天跪一天,晚上再唱一夜吧,太累了。还没等见到功臣斗技,我就熬成糟糠美人了,这可不行。”
原来族祭还有这等好处,禁足才是好福利,细麻也没张扬,笑眯眯地把干净的衣物递给长老和姆妈们,又给大家细细地涂上粉色、青色的香草汁,送大家参加祭典,然后躺下睡觉。
睡到第四天,可是再睡不住了,功臣斗技两天,族坪里喧闹非常,锣鼓齐响,观战的族人齐齐地跺脚欢呼,斗至酣时,各部还会给自己人敲鼓呐喊。
细麻远远听这动静,心里痒痒的,这才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蛊师斗蛊,武士比武,兽师驭兽,药师治奇症,农人献良种……自己若是不能观战那真是白来了!
幸得婒姆妈也不是不讲情理的,允许细麻跟在自己身边观战斗技,她的原话是“女娃娃本不能参加族祭,因你哀求才带你来,却又不敬大礼,看在你平日乖巧,带你去看斗技,要是你离了我身边,我也不带你回户子洼了。”
细麻连连吹捧婒姆妈,跟着她去族坪。
已经错过了早些时候的蛊师斗蛊,听说今次来的一个少年蛊师极有天分,根骨奇绝,所养的金蚕蛊能修补脏器,包治百病。那七只金蚕灵巧非凡,从试蛊人的七窍入而人无痛觉,吞噬了残破的脏器又用自己的金蚕丝修补缺陷,真是闻所未闻,金蚕从七窍爬出时都迟钝呆胀,试蛊人却返老还童一般,面色都红润了。
这位少年蛊师正端坐祭台,生的周正,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模样,可惜祭台上闲人勿入,否则姑娘们必围着他献花,无心看斗技。
婒姆妈悄悄冲细麻说:“他跟你倒是相配,年纪相仿,明年他若来户子洼,你可得看好了他。”
细麻顾着看武士比武,没顾得上回话,心里想着,功臣都这么讨人喜欢吗。
武士比武是擂台战,输了的下场,赢了的持续对战。每场时间都不长,武士们要用最快的时间打赢对方,节省体力,若是这场输了,歇息几轮还能继续挑战,直到服输为止。
武士多数是壮汉,也有个别红妆女子上场叫阵,可多数力不能敌。招招拳拳来势汹汹,两个过肩摔就能让大汉爬不起来,是最带劲的斗技。
武士比武从中午打到黄昏,细麻看得津津有味。一个眼熟的身影上场挑战了,细麻认得他,就是那夜里自称“高郎”的人。
“我是伢洞村成高,本是蛊师子弟,看各位武士斗武,十分佩服,上来求教,还请武士们手下不要客气!”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客客气气的,礼貌谦逊,完全没有夜里的玩味,细麻甚至觉得,他上场的时候穿过人群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很奇特,似无意却又裹挟着关切和骄傲,她觉得,他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是为了让她看见才上场的。
细麻只在心里想了一瞬,就放弃思考了,他挑战的是一对兄弟,已守场多时无败绩。兄轻盈擅突袭,弟敦厚擅近战,两只拳头舞得密不透风。一人挑两人,不懂武艺的细麻也知道胜算不高。
人群中一片私语,伢洞村的男人们敲起了肚皮上的小鼓,为高加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人对着行礼毕,弟弟就发起了攻势,两个箭步近身,右手冲拳,左手防卫,高侧身闪过。兄长跃起,从高处以手刀斜斜劈向对手颈窝,高躲闪不及,趁势以头肩夹住手刀,左手拽住兄长腰带,一掼落地,兄长右脚点地平稳落下。
第一回合即出杀招,行家就能看出高胜在力道。
弟弟回身又攻上盘,双手直取高的脑袋,兄长落地后屈身伸腿横扫高的膝盖窝,高就势屈腿向前,上身微微后仰,从兄弟的夹击中突围而出,正面对战。
高向弟弟冲去,一拳直击弟弟的后腰心,弟弟敦实擅近战却不善腾挪,一时击中后腰,腰以下俱感酸麻,不及反应。兄长揉身上前,击打高的侧腰,高的左手从胁下伸出,生受一拳又握住了兄长的拳头,向自己的方向猛一拉扯。弟弟向前跪倒,兄长又稳住下盘与高来回拉扯,二人腿上不闲,互扫两腿。
正拉扯时,高就势推开兄长,又向弟弟发起攻击,极快的两拳重击弟弟的小腹,弟弟本就没缓过来,立时吐出了一口清液。高毫不恋战,从弟弟身边跳开,正躲过兄长凌空一腿。
高又后退一步,露出胸口,兄长回身又是一腿向高小腹扫去,高以重拳击打兄长的膝盖,后退护住腰身。
兄长膝盖上一阵痛楚,稳住落地,即以左手斜劈对手面部,掌风极快,右腿屈膝撞击对手下腹。高下盘不动,右拳向手刀狠狠一捶,兄长的腿还没碰到高就被逼落地保持平衡。
另一面弟弟缓过气来,又把右拳塞进二人之中,化拳成掌,劈中高的胸口。
高纹丝不动,捶开了兄长,右腿右跨半步,全身用力撞向弟弟,右肘直击弟弟胸口。不想弟弟也是浑厚,硬受了一肘,只后退半步,即双手冲拳捶开高。
高闪身躲避,受了一拳,双手拽住弟弟右臂,要把他向前掼倒,弟弟后坐稳住之时,看见兄长飞来一腿,想把高往兄长腿下送一送,一时劲力微松,被高摁倒在地,兄长的腿没踹中高,落地时正踏在弟弟左小腿上。
高不管兄长,照着弟弟的眼窝就是两拳,直打得弟弟眼冒金星,又重拳捶打弟弟的鼻子,只一下就喷出鲜血。
兄长站稳后又腿扫高的后腰,高受了一腿,顺势倒地翻滚。兄长的腿又飞来,高侧身闪避又抱住了兄长的右腿向前一掀。兄长身躯轻盈,哪里抵挡得住蛮力,坐倒在地。
这一来一去之间,弟弟勉强站起,正想继续打的时候,高一腿扫向弟弟的脚踝,弟弟立刻又脸朝下扑倒。
兄长飞起抱住高,高后心朝下,猛力翻滚,甩开兄长,三五下冲拳打得兄长连连后退。
胜败已现,但若无人认输就不会有人喊停。
弟弟爬起来后又跳起来抱住高,高双手猿臂给弟弟来了个过肩摔,又递上一拳,正中弟弟胸口,弟弟一声哀嚎。
伢洞村的男人把鼓点敲成了大胜调,和着跺脚声,咚、哒、咚、哒。
高朗声问:“还打吗?”
兄长愤愤不平,高声回答:“放开我弟弟,我来伺候你!”话音未毕又高抬腿连环扫向高。高连退三步,双手格挡。
待兄长双腿落地,高向前半步,抓住兄长的腰,向上举起,在空中旋转。
观战族人发出赞叹。
兄长突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连连大叫,手脚却无处使劲,猛然间就又到了地面,左半边身子震痛麻木。
彻底的胜利,高赢了,祭台上的长老敲响金锣。高向祭台方向拱手,面对族人说:“伢洞村成高是立志成为兽师的人,虽然天分不足,驭兽之术不精,但也从未想过放弃,我今日唐突挑战武士,只是看两位好手远近夹击、配合无缝,心中颇为佩服才前来请教。高不敢抢夺武士功臣之名,这守场之人自当仍是少擎、少力二位武士!”
一语出,族人皆是震惊,这般炫技又不守场着实大胆,赞誉声、贬驳声不绝于耳。
细麻很佩服高以一敌二,赢得漂亮,悄悄问婒姆妈:“他为什么不守场,还有不想当功臣的人吗?”
婒姆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年少负气,兽师子弟又来挑战武士,赢了还不守场,武力虽强人品却不好,这种男人不止想当功臣。”
细麻似懂非懂,还没继续问就听得场中兄长说话:“我兄弟二人力不能敌自然认输,没有输了还不下场的道理。我二人与你素不相识,也不愿受辱!”
只见高又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礼,极尽诚恳:“男儿好武,兽师亦须好武艺傍身,高真是为二位折服才斗胆请教,两位配合无间,若不是高空有一身蛮力根本不能匹敌,如今侥幸以蛮力取胜,不敢称雄,绝不是要羞辱两位武士。”
祭台上的长老说话了,大意是族祭比武斗技不分背景出处,全凭自愿,以艺献祭蚩尤大神才是目的,而非要你死我活,两方胜负不重要,是谁守场接受挑战也不重要,我等族人须是一团和气才能共御外敌。
长老们说话弯弯绕绕,一套又一套,细麻觉得又是一遍催眠曲,很简单的安慰偏能说出一箩筐的话。
她听见身边的族人说起这个伢洞村成高。他出生在成村,五岁到伢洞村学艺,武艺、药术都很不错,是伢洞村排得上的驭兽学子。
她想这样的人应该是功臣,不管怎么说,他的本事是厉害的。
高和少擎兄弟都不在场上,其他武士继续斗技。夜色朦胧,看热闹的细麻被婒姆妈带回去了,姆妈说武艺就是这样了,今夜还有兽师斗技。
兽师斗技安排在黎明时分,因驭兽是危险的事,所以不在族坪上斗技,而是在驭兽谷圈出了一片空地,四野空旷,不易误伤族人。
细麻很想去看驭兽,这是蚩尤族最引以为傲的能力,陌生狂野的猛兽被兽师驱赶到驭兽谷,驭兽学子们凡十三岁上都可以入场试炼,不拘用什么手段控制虎豹蛇鸟,能够将所驭猛兽整整齐齐地从驭兽谷带到族坪上,就算成功。成功的兽师将在族坪上对阵,操控猛兽厮杀,最终获胜的几位就是当年族祭的兽王。
就连细麻这样的女娃都知道,猛兽发起疯来冲寨是会死很多人的,在族群战争中,死伤不可避免,但是人很难打得过猛兽,何况是兽师训练出的有组织的猛兽。她不知道的是,这百年来,蚩尤族和炎黄两族摩擦不断,在十万大山之外,局势已然紧张胶着。
婒姆妈拉着细麻回户子洼所住的棚屋。
“看看热闹也罢了,明晨的驭兽斗技你可别去了,就在棚屋里呆着,帮辛顺打理打理。明天农师献祭才是我们户子洼的大事。”
细麻恋恋不舍地回到棚屋,阿姊们几乎都不在屋中。
“适龄女子们都去准备为功臣的献舞和赞歌了,明日斗技结束,后日的赞礼就是女寨们大放光彩的机会。你后日可要看清楚,族祭最后会有下一次族祭的时间的占卜,不一定是两年后或者三年后。”
“姆妈们也会在场呀,我清不清楚也还是要姆妈们清楚,姆妈们和长老才能准备族祭。”
婒姆妈笑笑,看着细麻说:“这次你看到阿姊们怎么做的,下次族祭就轮到你了。姆妈们都觉得你清丽聪慧,是户子洼下次族祭推选婚配女子的好人选。”
细麻吓了一跳,呆呆的。
她不知道要给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婒姆妈拉着细麻:“你的婚配不是自己说了算,那些寻常男子配不上你,本想待你满十三的时候才与你说,不过早告诉你也好,你也看到这些英雄功臣何等英武,多招人爱。婒姆看过多少女子,到下次族祭你十四或十五的时候,会更美丽更成熟,与功臣婚配才与你相当。“
婒姆妈以为细麻羞涩,细细说了许多话宽慰她。
给不出反应的细麻只好呆呆地听着,听完了呆呆地去隔壁棚屋看辛顺。她突然想到,如果族长老要她给陌生男人生孩子,就算那个人很厉害很厉害,也不能让她服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