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韩夫人便让人请了城中最有名望的医馆杏林堂的大夫来为张氏诊治。
“李大夫,我娘如何了?”尽管顾忘忧自己也掌握了母亲病情的十之八九,可还是关切虚心地问道。
“你娘的咳疾拖了很久了,这种程度已然是比一般人要轻了,急不来啊,要慢慢调理。”李大夫也算是经验老道的老大夫了,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听了这位将军府客人的一些情况,进来之后又问了一些细节,本来以为这样一位柔弱妇人,带着病长途跋涉,中间又未曾求医问药,必定五腑俱损了。然而问脉望诊后,发现远没有自己判断的那般严重,啧啧称奇。
他可不知道,这位妇女幸得有位精通医药的女儿,一路上虽然没有钱正经的看病,但是途经山林、荒野,那些用的上的草药,顾忘忧都采下来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给她娘服用了,加上各种推拿、针灸的辅助治疗与适当的护理,便大大地延缓了病情的进一步发展。
顾忘忧听到李大夫这样说,心稍微安定一下,也只能慢慢调理。这天上午,顾忘忧便忙着给母亲取药、煎药。
韩夫人早饭后也过来竹影居来看望,顾忘忧倒不好意思起来,放下刚给母亲喝完的药碗,说:“本来应该是我们给夫人您请安才对,怎好让您过来看望,”
张氏也想起身行礼:“是我们不懂礼数了。”韩夫人忙过去按住了张氏,说:“将军府是武臣世家,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你还病着,快歇下。”说罢,又细细打量起顾忘忧。
只见顾忘忧梳了个简单的如意髻,乌黑的长发垂于脑后或披在肩上,未施粉黛的素脸,美玉莹光,一扫昨日的颓气,刚才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可爱。身上穿的是窄袖鹅黄色常服,外加一件黄色对襟小衫,衬得皮肤愈加白皙。
昨日顾忘忧入府的事情因韩夫人心里有顾虑,做得很低调,给母女俩添置的衣物,也没有过于华丽,只是一般的商家女眷的常服,既不辱没顾家的身份,也没有把她们抬得太高而引人揣测。
想不到这些平常的衣服,顾忘忧也能穿出如此出尘的气质来,韩夫人一时竟也看呆了,笑着说:“知道忘忧长的好看,却没想到是这般俊秀出色。”
顾忘忧听了这话,脸颊升起两片红云,更显娇美。
韩夫人寒暄一番,叮嘱张氏谨遵医嘱,好好休养,便不多作停留,起身回房。
她只留了一个丫鬟一个嬷嬷在竹影居伺候,并叮嘱她们让顾忘忧亲自照顾母亲,不可过于殷勤,免得客居的二人诚惶诚恐的,心里不舒畅,但亦不可怠慢二人。
顾忘忧自然是亲自伺候母亲的,等母亲喝完了药,便把茶壶杯碗等放进一个雕花托盘,拿起来往膳房走去。
看到母亲得到安置,顾忘忧心情大好,走过屋檐门廊,穿过花厅,忽然听到打斗的声音,顾忘忧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般跳到一侧,捂住砰砰跳的胸口。仔细再听,打斗声中夹杂着几声“看招!”“好剑法!”。顾忘忧冷静下来再听,刀剑相碰的声音快速而有序,不像发狠仇杀的打斗,倒像练武比武的声音,才想起,前面回廊就是一个小小的练武场。顾忘忧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过于胆小怕事。
一时又好奇心,竟走上回廊,想看看将军家的练武场练武的场景,她觉得自己初来报到,不应惊扰到别人,只想偷偷看上一眼。
练武场边就是一个风雨回廊,边上植有紫藤花,随意地攀爬在回廊的花木架子上,顾忘忧隐入其中,露出小脸,双眼好奇地盯着练武场上的两人。
只见一个青衣武服的男子持剑连连出招,剑气光影直逼对手,原来是当日见过并有赠银之恩的言副将言风,只见他稍落下风,被对方的利剑挡了一下,稍一闪开,但丝毫没有停歇,一个回身架剑出招,对方虎躯一侧就灵巧避开,顾忘忧这才看清楚了另一个绛红色长袍的男子,便是当日那射箭的紫衣将军,必然就是这将军府的少主韩承宇了。只见他今天头戴束发银冠,几缕头发可能因练武松散下来,随意飘在额角,更显飘逸俊帅。
这会他冰眸凝神,双唇紧抿,只守不攻,以退为进,眼看长剑刺下,以为他会侧身避开,但他只用剑竖在自己胸前,双脚凌空跃起,避开了言风的一记“秋风扫叶”,言风刺剑是虚,攻其下盘是实,却也骗不过韩承宇,被他轻松化解了。
躲在花藤从中的顾忘忧看得眼花缭乱,心里赞叹两人的出手之快反应之迅。她从没有看过比武,觉得比以前医馆霍大夫说书的那些武士大侠打得更精彩,又想着两人虽然是比武,但每招都是真实地使出,就不怕对方受伤吗?
这边言风已经微微有点气喘,又不甘心落败,便又提剑跃起,这次他把剑晃着刺出,想着蒙混视听,谁知韩承宇嘴角一咧,轻哼一声,侧身躲过,还用剑炳把言风的剑格住。这时,韩承宇双眼余光一闪,身体往言风那边一靠,用左手一拍言风的剑柄,那泛着白光的利剑瞬间飞了出去……
顾忘忧看得正出神,却见言风手中的利剑飞出,直奔自己的脑门,顿时大骇,随着沉闷的一声“噔……“,利剑刺入她旁边的花木架柱子上,离她的脸只差两三分,顾忘忧吓得大叫一声,往后一退,摔倒在地,托盘上的杯碗摔了一地,发出清脆的乒乒砰砰的声音……
“什么人!敢躲在这里鬼鬼祟祟!”韩承宇大声呼喝。
言风一愣,不得不佩服韩承宇,比武之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便快步过去探个究竟,看到顾忘忧的狼狈模样,又见到地上散了一地的杯碗,不禁笑了起来,从花木架子上拔出他的剑,说:“少将军,是个丫鬟。”
顾忘忧先是惊吓,现在又感窘迫,低头哆哆嗦嗦地收拾那一地碎片,也不知如何回话。
一支闪着寒光的剑尖伸过来,挑起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入目的是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睛,泛着泪光,未施粉黛的素脸惊恐之中又带点倔强。
两人都觉得这脸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言风问:“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顾忘忧对于今天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后悔之极,她看也不敢看韩承宇,那个男子的气场太过于强大,待他把剑尖移开,便低头说道:“忘忧惊扰了将军练武,请将军责罚。”
韩承宇说:“演练比武时,最忌旁人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