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春风看着韩天浩还想装糊涂,只能挺了一挺腰板,说:“韩将军啊,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直说了,如果我们两家联姻,这对于你们韩家有益无害,将来子孙无论是从文从武必然是加倍显赫,不知韩将军在犹豫些什么?”
韩天浩笑了一下,说:“韩家世代武将,的确是高攀不了宰相府,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实早在几年前,家父就已经给犬子订下了亲事了。”
皇后一愣,“订了?”
左春风倒是笑着抚须,说:‘韩将军,你也用不着着急找这种借口来搪塞。如果少将军有婚约,在龙城里会没有人知晓?”
韩天浩笑着说:“亲家的确不在龙城,只是当年对家父有恩,便有了这门亲事。几年来我们忙于战事,再说孩子们也没有长大,所以没有对外人说而已。蒙左相错爱了。“
韩天浩以为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他们也该放弃了。谁知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一般的失望,除了刚开始那一愣,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愤怒、不甘还有决心。她知道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很多事情必须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好准备与安排,确保太子日后顺利登基。
“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般福气,年纪小小就与将军家结亲?”左春风不甘心地说,心里想着,如果是小户人家,使些手段,拆散了也不是难事。
“是在吕庆一处乡下的人家,家父有诺在先,况且我们武人也不是太注重门楣显贵,等承宇到了适婚年纪,我们便要议亲了。”韩天浩小心地说道。
皇后本来以为今天的游说是没有可能失败的,怎么想韩将军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想不到他说韩承宇已经订婚了,看样子还不像说假的。“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说了。不过有几句话,还是想说给韩将军听,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说的是小户人家,来到龙城生活不一定适应,也许你们另外给一些补偿他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不过我们韩家一向重承诺,守信义,只怕家父也不会同意退婚。”韩天浩心里也是气愤,哪里有人如此为了自己的利益,强拆别人的姻缘。
话说到这,皇后自然是十分的不悦,不单是为了她的计划失败,更因韩天浩的态度激怒了她,那双凤眼升起的怒意很快被压了下来。
几人再说了一会话,韩天浩便借故告辞了,本来以为自己的坚持终于让那两人放弃念头,谁知就在他走向门口,绕过那白玉山水凤屏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皇后和左春风说了一句话,“既然他毁不了约,那么毁掉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韩天浩心下大惊,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韩天浩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因为在椒凤宫远比朝堂上复杂,心里揣摩着皇后的这句话,她想毁掉的那个人是韩承宇还是阻挡了他们计划的那个未婚妻。
回到将军府,韩天浩与父亲说起了此事,韩世忠听完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实在悲怆难耐,自家几代征战战场,出生入死,视保家护国为己任,然而,这些宫里的、朝堂上的人,却拿他们这些武将作为筹码、争权夺利的工具。
“我想,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家里人动手的,毕竟对他们来说,韩家军还是有利用的价值。她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和承宇有婚约的那个女孩,毕竟,那只是一个平民,没有人会注意,没有人会关心。”韩世忠想起了那个粉嫩的女娃,想起了那清澈的大眼睛,“天浩,你外公是龙城沐风书院的老先生,无官无职,你母亲也是一位只懂操持家务的女人。到了你,当年与何亮结亲,除了岚儿当年痴情于你,也是因为何亮只是一个小小的言官纯臣,所以,我们将军府一不讲究门楣相当、二不靠联姻谋富贵。现在,我们已经当面拒了联姻,接下来,他们可能会打探吕庆顾家那边,我们现在不可把他们暴露出来。“
韩天浩点点头,韩世忠当晚就叫了当年跟随自己在吕庆顾家养伤的几个亲兵进府,叮嘱他们不准透露顾家的任何信息,那几个将士跟随了老将军十几年,颇得老将军的照顾,自然守口如瓶。
过不了多久,那几个将士果然都受到了一些有意无意的试探,对方总想挖出韩世忠当年何时何地受人恩惠的过往。听得这些将士的回报,韩世忠沉着脸说:“当年燕山一战,细作出卖,大金狡诈奸险,让我大陈两万将士长眠燕山,只一万将士跟随吕镜明副将从泗水突围。我虽得你们冒死相救,抬到顾老那里,捡回了性命,却也愧对两万忠魂,回京后一直消沉低调了好些日子,才重振心志,攻破大金……所以,无人知晓我在吕庆养伤的细节。”
自此之后,将军府便暂时断了与顾家的联系,想着等到忘忧及笄后,再上门提亲……
后来,韩老将军去世,接着大金挑战西境,开始攻占兴安、同阳,韩家军请缨出战,却又被派去了南海……
这次韩天浩从南海回来,途中就收到家书,说了近况,韩夫人也没有对外说顾忘忧的身份,但只怕瞒不久了,就算没有人会知道忘忧就是婚约中人,但她为何会得到将军府庇护,那些人迟早也是会知道的。韩天浩骑在马上,想起这些林林种种,心情竟有点焦虑。
一直把南依使节的队伍附送到皇城西侧的驿馆,和户部的官员做了交接,才飞马回府。
韩夫人早已经在府门前翘首张望,韩天浩跳下马背,看着为自己担惊受怕的夫人,心里一阵愧疚。韩夫人接过丈夫解下的披风,迎进门内,“承宇本在府内等着你的,后来言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竟又出去了。”
“当然要以军务为首,他没做错。”寒天浩很欣慰儿子有担当。
韩夫人想了一下说:“要不要先见一下?”
韩天浩说:“不急,等我沐浴更衣后再见吧,现在风尘仆仆地,有点吓人。”
等韩天浩梳洗了一番之后,便让人叫顾忘忧母女过来前院叙话。
这回他不穿战袍,只穿了普通的青色长袍,用绸带束了发髻,添了一股温文儒雅之气,那张因长期在外晒得黝黑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帅。
顾忘忧扶了母亲进了前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位中年男子,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彪悍威猛,感觉就是一个中年父亲的模样。
张氏已经跪下来了,“顾家遗孀孤女今日落难,幸亏得将军府庇护,在此先谢谢韩将军了。忘忧,你也来跪下。”
韩将军与韩夫人连忙扶起那母女,说着:“韩家和顾家,本就是患难之交,不应如此见外的。你们的遭遇我都知道了,怪我们没有及时相救,才让你们落难于此。”
韩天浩说完又看了一下顾忘忧,见她落魄中仍气质出尘,淡定从容,自是十分地满意。心想韩承宇那家伙与人家姑娘同在屋檐下也有一段时日,不知道相处得怎么样。
韩天浩夫妇从没有和韩承宇说过婚约的事情,之前不说是因为觉得小孩还小,加上韩承宇的性格偏冷,只说个开头,他便说:“孩儿婚事全由父亲母亲做主。”后来忘忧进府,韩夫人怕引起外人注意,也觉得韩承宇不知道的话,反而没有那么尴尬,也好让两个年轻人自然相处。在她叮嘱儿子要保护好顾忘忧的时候,儿子只是稍觉不解,也没有多问。
张氏看了韩天浩打量顾忘忧的神色,心下不禁不安,说:“我们打扰也有一些时日,忘忧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母女俩自力更生也是可以的……”
话还没有说完,韩天浩把手一挥,说:“顾夫人以后不要说这个话,既然来到了龙城,韩家定会安排妥当,你不必顾虑太多。等我忙过了这几天,必会谨慎安排。顾夫人请放心。”
顾忘忧看着韩将军诚意满满的神情,心里才想起婚约一事来,顿时羞得不行,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从决定投靠将军府那刻起,顾忘忧就知道那所谓的婚约并不能拿上明面说的,她并不是知道有人要对她起了杀心,而是觉得当初爷爷就凭人家半块玉佩就把婚事定了,这种行为像是一时冲动。后来两家的老爷子分别过世,韩家也没有多大联系,父母也没有再提,所以,对这个婚约的意识极淡,想必韩家对婚约一事也是意识极淡的。
所以,来到将军府,得到依靠,顾忘忧觉得只因当年爷爷曾对韩老将军有救命之恩,加上韩承宇孤傲冷漠,顾忘忧从来没想过韩家会正视那个祖辈订下来的婚约,所以在将军府里她虽然谨言慎行,倒也自由自在。
直到刚才韩将军说了那番话,还有他看自己的那副有点审视有点疼爱的表情,顾忘忧恍然才想起那个婚约的事。不知道韩将军所说的“安排”是什么。
母女俩也不好说些什么,当天寒暄客套一番,又因韩将军长途跋涉,身体劳累,明日又要上朝述职等等,便没有长谈府中的各类琐事。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就在韩天浩回城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