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山贼风波明面上已经平息了下去。顾忘忧暂且把她的大爱之心收了回去,每日里只研读医书,或者去前堂给坐诊的大夫们当助手,在这龙城的悠悠夏日中倒也过得舒畅,只是近日来龙城的百姓知道了杏林堂里有一位未来少将军夫人,来看病的人总是会打听一二,让顾忘忧颇感尴尬,也不敢多往前堂去了。
随着婚期的临近,顾忘忧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对于韩承宇,自己也说不上来一种什么感觉,自从那日他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顾忘忧就时常会沉浸在一种陌生的柔情之中,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受。她以前也曾幻想过日后的夫君能像自己的父亲对母亲那样百般爱护,但是从那天当着令贵妃的面提出来的婚事开始,她就知道她的这场婚姻并不如自己的父母般单纯,只是能走一步是一步……
顾忘忧又想到以后进了将军府,便不能像在杏林堂那般自由出入,也不能给病人看病了,每想到这些,顾忘忧就很迷茫而无力。
直到有一天,韩夫人的到来,才让顾忘忧那心结解开一二。
这天,张亦可缠着顾忘忧教她编一个小灯笼,顾忘忧手里忙着编竹篾,心里想的却是中秋过后就要嫁入将军府的事情。
正在出神的时候,张氏抱着一箩筐的已经晒干的药材过来,对着顾忘忧说:“将军府传了话过来,等下韩夫人会过来问个平安脉,你们俩都赶紧去换身得体衣裳,都过去问个安吧。”
顾忘忧听到可以见到韩夫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张亦可倒扭捏起来了,顾忘忧忙拉了她去里间换了衣裳,又对她说:“韩夫人是最没有架子的人了,你怎么还扭扭捏捏地呢。”张亦可嘟嘴说:“你是她未来媳妇,我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想去客套。”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问个好而已。”
两个少女谈笑着走出房间,却看到张氏与韩夫人已经坐在后院的石凳上了,忙过去行了礼。韩夫人拉了顾忘忧的手,让她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翻,说:“哎呦,都瘦了一圈了,发生那样的事,吓坏了吧?”
顾忘忧微笑着摇摇头,说:“是忘忧闯了祸,连累了大家。”
韩夫人又说:“不许再这样说了,没事就好。”转头又看了张亦可,对这个眼神机灵的少女也是十分的好奇:“亦可姑娘也是越发地聪慧漂亮了。”
张亦可本来就是个机灵的人,忙过去哄韩夫人开心,众人谈笑了一阵,韩夫人看着顾忘忧似乎有话想对顾忘忧说,聪明如张亦可岂会不知道,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外院。
韩夫人这时便对顾忘忧说:“忘忧啊,我还是想你快点过门的好,免得夜长梦多,现在亲也提了,纳吉、纳征等等也通通办妥了,中秋过后的八月二十是我们和张家定下来的日子。你们觉得如何呢?“
张氏眼里闪过泪花:“既然是将军和堂主定下来的日子,错不了的了。”女儿即将嫁人,当妈的肯定是十万个不舍得,可是她很清楚,只有将军府才能更好地保护忘忧,能够得到将军府诚心相待,她也就如愿了,没什么值得犹豫的了。
顾忘忧晃神迟疑了一下,便也说:“忘忧都听母亲的安排。”
韩夫人见顾忘忧似乎有心事,便笑着说:“一直以来,为了保护你们,怕别人放冷箭,我们都是很低调地在处理你们的婚事,那天提出婚约也是太突然,说实在的也是形势所逼,但是我们将军府都是诚心诚意地要娶忘忧进门的。”
张氏说:“韩夫人说的这些,我和忘忧都是明白的,你不要顾虑。”
韩夫人摆摆手,说:“我知道忘忧年纪也还小,父亲过世也才两年多,所以,忘忧进门以后,还是住在竹影居,可以为你父亲守孝,等孝期满了,才安排圆房,你们说这样可好?”
张氏一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顾家这个时候还能为她们母女设想得周到,对她们顾家保留着一份敬重,实在是意料之外了。
而顾忘忧听到说什么圆房之类了,立即羞红了脸,却又强装着镇定,想着不用马上和大冰块住一起,真的是好消息,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大冰块。
“还有个事,我们知道忘忧喜欢钻研医术,喜欢给别人看病,所以,就算进了门,日后你要是想在杏林堂继续学医看病,我们也不会拦你。还有你,顾夫人,等忘忧过来之后,你也可以悄悄过来府里住下的,免得忘忧思念你。”
张氏刚擦了眼泪,这会又笑了:“哪里有岳母过去同住的道理,莫要让外人见笑了。我就在杏林堂里呆着哪里也不去。”
韩夫人说:“我们将军府不拘小节……如果您实在不愿进府,那就在后门那桂圆街里买个小院可好?”
张氏忙说:“真的不用替我想这些了,我在杏林堂很开心,每天都能干些活,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废人,只要忘忧能顺顺利利的,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顾忘忧有点难过地拉了母亲的手,这一路走来,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后自己嫁到将军府,有了庇护,衣食无忧,可是实在是担心牵挂母亲啊。她又很清楚母亲的想法,母亲和自己一样,不愿意寄人篱下,在杏林堂里,她们虽有着特殊的身份,但是她们都把身份放得很低,半客半佣,让自己减去很多吃闲饭的感受。她太明白这一点了,所以,即使她心里有多不舍得母亲,她还是会支持母亲的决定。而且,刚才韩夫人已经答应自己以后也可以常来杏林堂,那样就可以时时看到母亲,这已经比别的出阁姑娘好太多太多了。
韩夫人笑笑说:“好吧,都随你们。”心如明镜的她岂能不知道顾忘忧母女的想法,所以,她首先就告诉了顾忘忧婚后也可以常到杏林堂,不受一般贵胄大户那些规矩约束,那样她才能放心母亲一个人留在杏林堂。
韩夫人想起昨晚韩承宇对她说的那些话,他说希望长辈们能允许顾忘忧嫁过来以后,可以自在地生活,“她还是和在龙城长大的千金小姐不一样的。”她想起儿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睛里多了一些光芒,她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样的模样,心下了然。
和顾忘忧的患得患失不同,韩承宇自从知道这桩婚事存在开始,他就知道会娶婚约上的姑娘,就像一个军令下来,没有不从的,何况那个军令是爷爷亲自下的。开始的时候,他觉得顾忘忧也不错,起码没有那些龙城贵女们的娇弱或者跋扈,到了后来发生了言风遇险的事情,他冷静过后,倒想清楚了自己的真心,知道她出事的时候,心里是那么地慌张,后来又因为言风,他对她不是那么客气,可是他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亲自回山上找到了言风,他心里充满着愧疚、怜惜、赞赏、甚至还有敬重,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一直萦绕心头……
这段时间,家里都在忙着筹备婚事,他自然也是期待的,同僚见面也多说祝贺的言辞,他感到即将成家立业的一些压力,也算是动力,在军务上也比以往更加谦逊地向父亲请教,以防止有什么遗漏的错处,感觉自己将要承担得更多。
他和言风一直也在追查这次白虎帮的幕后黑手,但是线索不多,查得甚是艰难,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找出这些置顾忘忧于险境得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