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中秋节到了,整个龙城里又比往日热闹了些,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孩童们成群结队地在街巷里笑闹,看谁家的灯笼有趣。到了下午,各家各户祭祀祖宗先人,吃团圆饭,处处弥漫着香火与佳肴混合的气味。
将军府里,今年倒是难得的热闹了些,前两年,韩承宇与韩天浩两父子都是带兵在外,剩下韩夫人与下人们冷冷清清,今年的中秋也算是团圆了,韩夫人又命人接了言风过来吃饭,在饭桌上,韩承宇是话不多的,言风虽然还拄着拐杖,却是逗得众人很开心。
韩夫人看了一眼门廊挂着那对莲花灯笼,那是顾忘忧亲自做来送给将军府的中秋礼物,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说:“要是忘忧她们也在就好了。”
言风说:“不差这几天,以后天天都可以看见顾小姐了。是不是,少将军?“说完揶揄地看着韩承宇。
韩承宇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言风继续说:“来来,我敬准新郎一杯,祝你和顾小姐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韩夫人与韩天浩对望一眼,笑了出来,韩夫人想到一个法子来取笑言风,便说:“风哥儿,我那日去杏林堂,瞧着张堂主的千金张亦可模样品性也是出众的,要不我去给你也提个亲……”
韩夫人话没有说完,“噗”一声,言风把刚喝进嘴的酒给喷了出来,还不停地呛咳着,那狼狈样,连韩承宇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韩将军和韩夫人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也会拿我取笑了。”言风自己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心想这家人还是不好惹。
到了晚上,龙城的街道更是热闹了。到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猜灯谜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护城河的北岸,青年男女在放花灯,小小的莲花盘载着小蜡烛,带着那些痴男怨女的心愿离岸远征……天上那轮明月亘古不变地看着世间的沧海桑田,那智慧般的月晕隐藏了人们永远参详不透的真理,但此刻,人们只想借着这轮明月过一个开心的夜晚。
顾忘忧母女在杏林堂与张家一起吃过晚饭,顾忘忧与张亦可俩又被张氏与张夫人指派到院子里拜月亮,张亦可嫌弃这些繁文缛节的,胡乱拜了一下。顾忘忧倒是认认真真地去捣腾一翻,张亦可说:“我们赶紧拜完去街上溜达溜达吧。今晚街上可热闹了。”顾忘忧是第一次在龙城过中秋,心里也是很好奇外面的情景。
张夫人算是个开通的,也知道拗不过女儿,便派了家丁随从,跟着两个姑娘,让她们出门了。
顾忘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夜景,每个摊位都想要去仔细看看,尤其是那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小灯笼,让她连连惊叹,张亦可忙拉了她说:“我们去猜灯谜吧,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猜到,而且猜中还可以中奖得到那些名匠制作的灯笼哦。“
在龙城南面的安业大街与东二街的十字路口,是一个宽大的广场,平时一些杂耍的、卖唱的江湖艺人都聚集在这里挣口饭吃。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这里的临时摊位通过官府竞标才能得到,自然是人气最旺的地方,热闹非凡。
在东南角那里,已经围满了人,顾忘忧被张亦可拉着过去,踮着脚尖往前面看,果然是猜灯谜的。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挂着无数的绢布,上面是一个个有趣的灯谜,客人觉得会猜,便可以摘下,猜对了便可以兑奖,奖品是与谜面难度同等级别的灯笼。如果错了,要么就捐点小钱作为“惩罚”,要么就花钱买下一个心仪的灯笼。那架子上的灯谜,越是往上越难猜,所以架子的上面还有很多未曾摘下的绢布。
张亦可说:“快看,那个兔子灯笼好可爱,耳朵还能动!忘忧姐,你快帮我看看怎么才能得奖。”顾忘忧还没弄懂那些游戏规则,只顾瞧着那些做工讲究的灯笼,张亦可又凑了过来:“哎呀,你先别看嘛,要猜中二级的灯谜才能拿到小兔灯笼,快帮我看看哦。”
顾忘忧又被拉着挤到那个挂满灯谜绢布的木架子前,张亦可一指上面说:“上面第二行的就全是二等的灯谜啦,忘忧姐,你快看看帮我猜一个。”
顾忘忧没办法只能仔细看起那些灯谜来,有猜字谜的,有猜物的,顾忘忧也想快点帮张亦可拿到灯笼,便指了一下一块黄色的绢布,说:“这个字谜我猜到了。”张亦可正在对着一张写着“来人竟是蓬莱客”的绢布苦思冥想,一听顾忘忧猜到一个,喜出望外,马上让那个看管灯谜的大叔用钩子把绢布摘了下来,拿着一看,上面写着“烟火勿近便放心”。
顾忘忧故意卖卖关子,张亦可实在没有头绪,摇着顾忘忧的手臂说:“哎呀,我想不出来啊,认输了,你快点去兑奖吧。”顾忘忧看着她那着急模样,嘻嘻地笑着,转身对着摊位老板说:“这个灯谜我猜到了,是个‘恩’字”。
那个老板笑嘻嘻地捋着花白胡子,也不着急公布结果,周围几个猜了好久的恍然大悟,拍着手说:“哎呀,真是‘恩’字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位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猜出来了,厉害了。”……
这时老板才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笑着点点头,说:“这个灯谜猜对了!小姑娘,你想要哪个灯笼?”张亦可开心得跳起来,指着那个兔子灯笼说:“我就要那个兔子灯笼!”
老板看着这个兴高采烈的姑娘,又看着顾忘忧,用眼神征询她得意见,毕竟猜到灯谜得是这位姑娘。
顾忘忧笑着说:“就听我妹妹的吧。”老板这才拿下那个灯笼给了她们。
周围的人都羡慕地发出喝彩的声音。这一幕,被坐在东二街街口怡趣茶楼二楼品茶的一双美目看进去了。
原来左怜雪这晚也在随从的簇拥下出来凑个热闹,才走一会便说累了,便找地儿歇了下来,正无聊着,便听到喝彩的声音,循声望去,竟然看到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一路上,张亦可拿着灯笼爱不释手,顾忘忧就一个劲儿地东瞧瞧西看看,张明珠看她高兴,便又提议:“我们去看放花灯吧?”“放花灯?”顾忘忧以前只听别人说过在河道里放花灯祈福,却是没有见过,立马高兴地答应了。
两个姑娘便转身往护城河走去,忽然,一个身影朝着她们大步走来,一个不留神,两人踉跄地险些跌倒,张亦可手里的兔子灯笼便掉落在地,她站稳了赶紧过去准备捡起来,忽然一只粉色镶玉莲花鞋踩在灯笼上,发出清脆的竹篾断裂的“咯吱”声,张亦可大叫一声,推开那个莲花鞋的主人,捡起了灯笼,可惜,已经不成形了。
“喂!大庭广众之下,胆敢推撞我们小姐!”没等张亦可细看,旁边就有人大声斥责。
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顾忘忧看到张亦可捡起来那个破灯笼,伤心程度不比张明珠要少,她以为是一场小意外,刚准备过去安慰张亦可,谁知道就听到恶人先告状,一看,便看见了那张最不愿意看到的脸。
左怜雪装模做样地拦下了出面斥责的随从,说:“这位姑娘也是不小心才推到我的,算了吧。”
张亦可本来还以为这位小姐会道个歉什么的,可是这位小姐居然厚颜无耻地说不追究她的过错,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忘忧此时此刻,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白左怜雪是冲着自己来的,便走过去对着左怜雪说:“左小姐,这里已经是街角,并不拥挤,你们一个人来撞,一个人来踩,你们欠亦可一个道歉。”
左怜雪的丫鬟绿袖走出一步说着:“顾小姐,你们随意把灯笼丢到街上,差点绊倒我们小姐,怎么还要我们道歉呢?”
张亦可把灯笼用力甩到绿袖的脸上:“这脸不要就遮起来,坊间传闻左相千金左怜雪持宠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由于张亦可声音清脆又洪亮,加上“左相”字眼的吸引,很快就聚拢了一些老百姓围观。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明明是你们在这里撒野……”绿袖捂着脸大声辩驳。
顾忘忧心里也是气得不行,但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说:“绿袖,脸没事吧,知道你喜欢我绣的丝帕,不过今日我没带着呢,否则可以借你擦擦脸。”左怜雪与绿袖听到顾忘忧提起丝帕,知道是在拿上次诬陷她的事情讽刺她们,脸都气绿了,有顾忌着这么多人看着,不好发作。顾忘忧转身对张亦可说:“这个灯笼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我回去亲手做一个给你。今晚大好时光,别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了,我们走吧。”
张亦可也是个聪明的,不想与左相府有什么深的纠葛,哼了一声,便准备和顾忘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