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任务,几位军汉便安静下来,翻看情报,研究地图,讨论了一翻,遇到了一个难题,便又各自纠结,重新去推演。
韩承宇则走到书房正中的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给凌云阁阁老写信。
一时间之间,书房倒是安静下来了。
这时候,一直致力于闯祸的顾忘忧从膳房直往东院过来了。手里端了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白瓷,飘出淮山薏米羹的香味,心里是忐忑的,脸上又表现出淡定无辜的神情来,诚心道歉还不行嘛,再说了,男人被看一下怎么了,况且还是自己的夫君呢。
顾忘忧强行忽视自己的脸红,想着这些,仿佛底气也足了一点,步态都轻盈了不少。
在门廊那里,就看到了韩承宇的近身小厮靳小新,顾忘忧说:“靳大哥。”那靳小新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敢不敢,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他从没有见过主子叫下人“大哥”的,可少夫人总是大哥大哥地叫,内心着实不安得很。
顾忘忧可没想那么多:“少将军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我刚才看见马房那边牵回来他的马。”
靳小新哈腰说:“是的,少将军回府有一会儿了,正在书房呢……”
顾忘忧一听,吸了一口气说:“好的,你忙吧。”说完便往书房那边去。
靳小新也吸了一口气,希望少夫人不要再惹少将军生气,少将军生气的样子可不好玩,不过好像也就少夫人能惹到他……哎,主子们的事情还是少管吧。
顾忘忧走到书房那里,见门关着,便伸手敲了几下,里面韩承宇想着是靳小新来送茶水,就应了一声。顾忘忧鼓起勇气推开了门,只见书房正中,韩承宇正在低头书写,便走了进去,却不敢往前了。因为站在那里是看不到右侧书室那几个壮汉的,自然也不知道韩承宇正在办公事了。
韩承宇忽然察觉异常,抬头看见了顾忘忧怯怯地站在门口处,手里捧着托盘,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又想起昨日的糗事,一来气还没有消,二来他一向不喜欢在和同僚们商议事情的时候被打搅,便没好脸色地说:“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顾忘忧说:“我,我就是觉得天气挺干燥,就炖了些淮山薏米羹给你……”
顾忘忧一出声,里面那几个正在认真研究的男人,齐刷刷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用八卦的眼神交流着“嫂子好体贴哦”“羡煞旁人”之类的调调。
韩承宇白了他们一眼,心里竟然有些小得意,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好了,就放在几案那里吧,我正在忙呢。”下逐客令无疑。
顾忘忧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旁边有个小茶几,便把托盘放在上面,双手绞着手帕,看韩承宇的脸色,还在生气吧,还是要解释清楚才行啊。
“少将军,昨天的事是我做错了……”顾忘忧诚心地想道个歉,毕竟是自己冒犯了人家。
韩承宇一听“昨天的事”,便“呼”地站起了身,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让她提昨天的事啦,他可不想让那几个糙汉知道昨天的糗事,“好了!你先回去吧!”
假装在认真看地图的那几个,觉得他们的少帅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真不通人情了,怎么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呢,怎么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对新婚妻子说话呢。少将军打仗可以,对女人可是不乍地啊。
顾忘忧看到韩承宇如此地厌恶自己,心里也难过极了,看来道歉是不会有用的了,但是起码要解释一下吧,于是,她上前了一步说:“少将军,无论你怎么想,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的……”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原来那言风刚刚为了缓解一下情绪,拿了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却突然听到顾忘忧说昨天去偷看他们俊俏的少将军洗澡!这信息有点猛啊,一下子控制不住,便把一嘴茶水喷了出来。
其他几个也是被这个猛料暴击得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憨厚的杜宇赶紧拿了抹布来擦拭粘了茶水的地图,几个军汉才起身抢救起地图来了。
顾忘忧话没有说完,就被声音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里面的侧室里,言风他们几个围在大桌子旁边忙活,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羞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言风倒是机灵马上起来说:“咦,少夫人,您怎么来了?我们刚才正在讨论事情,都不知道您来了呢。”
顾忘忧哪里还有心情搭理他,赶紧捂了脸夺门而出了。
韩承宇铁青着脸,室内的温度骤然降温了不少。言风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韩承宇内心的咆哮,起身把羊皮地图卷起来,说:“今日也讨论不出什么来了,我们还是回军营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吧。”说完赶紧使眼色给那几个木头,那几个马上识相地起身告辞。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韩承宇冷冷的话:“今日的事情,要是泄露半句出去,军法处置。”
大家打了个冷战,回身作揖“是!”
当然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指少夫人偷看少将军洗澡的事情啦,放心吧,我们绝对不说出去的。
看着他们正儿八经地出门,韩承宇揉揉发胀的额头,心里想着这个顾忘忧怎一天到晚给自己惹事呢?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着吗?气得他把笔往书桌上一甩,就想往竹影居走去,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了。走到门口那里,眼角看见了几案上的白瓷盖碗,心又一软,想着那丫头刚才的狼狈样,估计也是又羞又怕了吧。
算了算了,自己娶的媳妇,就忍着吧。
这次之后,一连好几天,顾忘忧都不出院门,自我禁足。
这天玉英拿了几块布料问什么开始裁剪,顾忘忧又触及伤心事,不作搭理,转头寄情于那些草药工艺去了。
如此过了几日,顾忘忧在院里编一个草蝈蝈,便听到一把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张亦可来了。顾忘忧才觉得开心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玩意,起身迎接。
在院门处就迎上了那个爽朗的少女,张亦可开心地拉起顾忘忧的手:“哎呦我们的少夫人又变漂亮了啊。”
顾忘忧刮她鼻子,说:“怎么这么久不见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嘛。”张亦可说着又东张西望,“听说今天少将军在家?”
顾忘忧听了,极不自然地说:“我不是很清楚呢。”张亦可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却又不好追问。
顾忘忧又拉了张亦可过来看她设计的那些小玩意,小蝈蝈,有轮子的小推车,能摇动的筛子等等,张亦可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叹,“敢情你的智商都用在这些不务正业之上了啊?”
顾忘忧拿起一个竹篾做的蝴蝶,后面的绳子一拉,那翅膀还能扇动,活灵活现的,递给张亦可:“喏,给你。”张亦可马上接了过去,爱不释手地仔细翻看:“真的是送给我的吗?这要比街上工匠所里的还要好看呢。”
“我也是学别人做的啦。”顾忘忧笑嘻嘻地说着。
两人正聊得热闹,却听到了一声咳嗽,忙转头看过去,只见院门的梨花树下,站了一袭蓝衣美男子,剑眉星眸俏郎君,正是韩承宇。
顾忘忧竟又别扭起来,虽然过了些时日消了些尴尬,毕竟连接在他面前出糗,总归是难堪的。
张亦可看了两人的反应,眼睛骨碌碌一转便说:“我去找言副将去,回头再和你聊哈。”说完便溜了出去,顾忘忧拉不住,心想,她怎么就知道言风在将军府里呢。
韩承宇踱了过去,看了一眼那个满脸别扭的少女,白皙的皮肤泛着少女的粉红,扇子般的睫毛遮住了大部分星光,却依然美好得让人沉醉。
韩承宇移开目光,说:“先解释为什么偷偷躲在我的房间吧。”
顾忘忧愣了一下,原来是审案来了,便嘟了一下嘴,说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你的衣服,谁知道你就突然间回来了,哪有一回来二话不说就要沐浴的。”
“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韩承宇吸了口气,想起早上母亲交代他的事,要不是母亲说这几天顾忘忧郁郁寡欢,让他来开解一下,他都不想惹她。
于是韩承宇又说:“我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想偷偷量一量你衣服的尺寸,我答应了韩夫人给你做冬衣的呢,谁知道会那样子嘛。”顾忘忧也是没好气地说。
韩承宇想起捡到的那根软尺,心里却泛起了一股暖意,原来她要想给自己做衣服,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心里想着小丫头还算不错。“你要尺寸你就光明正大地去量,你可以问小新,问母亲,你何必……”说着看到顾忘忧不痛快的表情,又不忍心数落了,于是便说:“罢了,只因你我过于拘谨生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闹笑话。你能为我做衣服,我很感激,回头我让小新拿几件过来让你量便是了。”韩承宇想了想,又说:“还有那天书房的事情,也不必介怀了,那几个木头只会记得军营的事情。”
顾忘忧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么快就审完了?不生气了?
“你不生气了?”
“嗯。”
“那我们这是和好了?”
韩承宇对“和好”这个词分析了一下,也只能“嗯”了一声,换来少**转晴的如花笑颜。
“我正好煮了茉莉茶,你喝一盏再走吧?”顾忘忧很狗腿地说着,边在旁边的石桌上煮起茶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