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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早些年,小浮歌的叔外祖父是整个笺晋天影响力最大最广的人。

叔外祖父名为姬良郁,西江岭姬家人,跟逃离谷家定居晴风城的谷明岩颇有交情。小浮歌尚且痴傻时,她的母亲曾经讲过有关这位叔外祖父的事情。

温秋藏未出阁时,在陵淮是个威名在外的小霸王。年少时骄傲轻狂,不懂收敛,是她的叔叔姬良郁将她身上所有刺人的锋芒收起。

少年时期的温秋藏是个混不吝,在这个世上能让她害怕的没几个人,姬良郁就是其中之一。

而少年时期的南幻真,小浮歌的父亲,是一个名声跟温秋藏不相上下的花花子弟,常年反抗长辈,所有的事情都要跟他们反着来。

在少年的南幻真眼中,他的人生唯一能让他觉得有价值的,就是反抗整个南家。

青梅竹马的两人,在遇上姬良郁之前,是南家和温家最头疼的小辈之一。他们那一辈跟小浮歌这一辈不同,在舅舅南崇江口中,他们是最让人发火的一代。

五岁时,在一个晚上,温秋藏向小浮歌讲起了曾经做过的最放荡嚣张的事。她说她们在后宣集上,当着众多势力和修士的面,毁了那一年注目许久的后宣集。

后宣集在笺晋天中的地位较之交流会更为重要,可以说是人人皆知,人皆可参的一个节日活动。

温秋藏向小浮歌描述的一切有着许多夸张和隐藏的地方,但通过那只言片语,小浮歌也能知道她们到底做了怎样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后宣集是笺晋天第二参与度最高的节日,举办维持的是笺晋天三个世界的所有势力,其中自然有她们的家族。这是一件极其打脸的丑闻,后宣集后为了保留大家的颜面,将所有知情人的口风全部锁死了。

如此可以写进教材中的壮举,就这样被尘封进时间的匣子里。

后宣集后,包括温秋藏和南幻真等十一个参与者和实施者被押到了西江岭,负责教导和惩罚她们十一个人的,正是姬良郁。

母亲没有说在西江岭的生活,小浮歌也没有特意去了解。但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西江岭后,母亲和父亲像换了一个人般,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那之后的两百年,正是小浮歌的父母成亲的日子。

两个曾经让人厌恶和头疼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可以说是那几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包括姬良郁,谁都没想到到头来南幻真和温秋藏成为夫妻。

姬良郁到婚礼的那天,脸色不是很好。

温秋藏虽然是小霸王,却也是姬良郁看着长大的小侄女,突然知道她要跟一个花名累累的南幻真在一起,心情糟糕到温秋藏现在还会取笑几句。

在所有有关姬良郁的言论中,那是姬良郁唯一一次垮下嘴边的笑容。

小浮歌的父亲,是在这位叔外祖父骇人的单方面暴力抽打中,半死不活的跟她的母亲温秋藏拜堂成亲的。

关于这件事,南幻真是这么跟小浮歌说的,他说:“这是我漫长的人生中,挨过的最高兴幸福的一次打,如果能够重来的话,我希望他能打的更狠一点。这样,才能彰显出我的妻子是多么的珍贵和来之不易。”

小浮歌还小,不论从前或现在,她都无法理解父母之间的爱情。

温秋藏说小浮歌是她人生中最宝贵的礼物,南幻真说小浮歌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不知所措。

在怀上小浮歌之前,很多很多年都是温秋藏和南幻真两人一同面对度过的。然后有一年,姬良郁带回一对母子,一家三口人在见过一面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唯一的一次会面,到现在温秋藏和南幻真都是印象极为深刻,即使到如今,他们都记得当年是怎么的情绪。

最后一次见面,姬良郁瘦了很多,甚至还断了一条胳膊。他的妻子是两人都未见过的温柔,在姬良郁的怀抱中,是一个包裹严实的小不点。

可能就是在那之前,南幻真和温秋藏有了想要孩子的愿望,想要把所有的好都给她,想要用自己的肩膀为孩子撑出一片天,想要看着她在自己的身边慢慢长大。

在两人的期盼和满腔爱意下,小浮歌孱弱的小小一点给了两人一个重大的打击。

两人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却忘记了孩子是否愿意带着这具病弱的身体面对这绚丽多彩又恶意重重的世界。

小浮歌记得父母自责的声音,初为人父人母的两人,即使有着再多的过往经验,却也是第一次做小浮歌的父亲、母亲。

深深自责下,他们只能在无人的晚上,压抑着情绪对昏睡的小不点絮叨着。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直到终于能够恢复神智,她才从记忆中提取出这么一段过往。两个人在对方不在的时候,独自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但相爱那么多年的两人,做这种事情也是一前一后。

小浮歌还记得眼泪低落到脸颊和手上的温度,比鹰涧的三个太阳还要炙热。

在小浮歌短短七年中,这是她的父母唯一一次落泪,为了她。所以,再怎么不喜欢这具病弱的身躯,她都没有将这份情绪牵扯到父母身上。

姬良郁这个名字,很多次出现在小浮歌的生活中。有时候是长辈的回忆,有时候是下人休息时的谈论,有时候是被长辈带出去是不经意间的小故事。

最最最让小浮歌在意的,却是那句‘真有几分姬良郁的影子’。尤其现在,再也不是什么影子,取而代之的是‘真有几分姬良郁的风华’。

后面的感叹和期待她长大后的言论小浮歌没有在意,她只知道,那些人在她的身上,看到的只有姬良郁。

说不上什么气恼,明知这是人之常情,小浮歌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怀疑自己。

在许许多多的姬良郁中,其中有一些都是伴随着这位中耳先生。而一旦谈起中耳先生,总会有人将中耳和教凤鸢琴的雅咏临吟并列对比。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就像见到她后,在背后将她跟姬良郁做对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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