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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洞

柳诗云和王小雨沉思许久,实在搞不懂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看着满地狼藉发呆。又过了一会儿,王小雨突然想起‘追风’今日还未喂食,反正闲来无事,便出得门外,去往屋后的马厩喂马。待投食完草料,又细心的用马刷给‘追风’顺起毛来。之前王小雨给柳家报信,与‘追风’相处了几日,便觉着这马儿不仅是万里挑一的劲驹,更似有某种缘分,与自己格外亲近,加之又听闻这‘追风’是蓝无忧大侠的坐骑,更惹得王小雨喜爱非常,照顾起来也就更为用心。

又过了一会,眼见给‘追风‘打理的差不多了,王小雨准备回屋,突然望着西边的山路上,有一团不太明亮的火焰,幽幽的往远处移动,王小雨知道这是晚上过路人打的灯笼,在这傍晚的蜀山,有劳作归家的村民本是平常之事,然而奇就奇怪在这路过之人,却是认得,此人身段纤细,一身青萝绿衣,即使火光幽暗却也依旧能映衬出她那雪白的肌肤,不是裴青竹又是谁?

王小雨赶紧跑回屋内,对着柳诗云道:“嘿,云哥,你猜我见着谁了?”

柳诗云懵懵问道:“谁?莫不是楚兄回来了?”

王小雨狡黠道:“那到没有,可我见着你的心上人了”。

柳诗云望着王小雨无邪的脸庞,幽幽道:“你可别开玩笑了,你怎会知我的心上人是谁”。

王小雨道:“我怎么不知道?那裴师叔可不就是你心上人么”。

听到这话,柳诗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酸味,于是埋怨道:“小雨,你可别再胡闹了,我对那裴……裴姑娘可绝无半点非分之心,我的心上人是……是……”。

王小雨打断道:“是什么是,呵,你瞧你一说到裴师叔,整个脸都红了,那可是仙女般的人物,就算喜欢又有什么好害臊”。

柳诗云望着王小雨一脸烂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突然有股冲动,便是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吐露给眼前的人儿,却又在一瞬间止住了,只好喃喃道:“便是仙女又怎样,我要的可是凡间的人”。

然而这话在王小雨这里,权当是柳诗云在胡诌,并为理会,只说到:“也不知道这时候了,裴师叔干什么去,真是奇怪”。

柳诗云这才反应过来,道:“对了,方才你的意思是见着裴姑娘了么”?

王小雨生气道:“嘿,你这人真是笨的厉害,我给你说了半天,不就是这意思吗,你到底把心思放哪里了?”

“怪我,怪我,”柳诗云道:“可这裴姑娘到底是蜀山的人,在这儿碰着她,有甚稀奇么?”

“要说是别人,那倒不稀奇,可这裴师叔偏偏往那西边去便是稀奇。”王小雨道。

“哦,怎么个稀奇法,西边有妖怪不成?”这下柳诗云来了兴趣,问道。

王小雨道:“还记得么,早上的时候我们去那竹林取酒?”

柳诗云道:“嗯,自然记得”。

王小雨道:“可知那竹林后头是什么”?

柳诗云心想:“这我哪知道啊,那时候只管劈竹取酒了,可没心思往那竹林后面瞧”,只好道:“这个确实不知”。

王小雨道:“那竹林后头啊,有条窄窄的山径,要不是这春日树林茂密,也是容易瞧着,若顺着这山径走到头,便是‘饕霜流炎洞‘”。

柳诗云忙问道:“哦?这‘饕霜流炎洞’有什么古怪吗”?

王小雨道:“要说古怪可算不上,只是这洞内长年不见天日,酷冷极寒,一般人可承受不得,但这洞内虽严寒,却又伴有一汪湖水,湖内水温热不可耐,蒸人汗下,因而得名‘饕霜流炎洞’,所以一般没事谁会去那鬼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裴姑娘去了这‘饕霜流炎洞’”?

“我瞅着她就是往那方向去的,而这山腰西面只有这一条路,你说这傍晚时分,裴师叔一个女流之辈去那地方做甚?”王小雨分析道。

柳诗云一惊,道:“慢着,你说这西面只有这一条道,是也不是”?

王小雨道:“是了,我从小在蜀山长大,自然对蜀山了如指掌”。

柳诗云沉思片刻,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那位偷食的老前辈也是往那条道上去的,接着是韩枫师伯,再然后是裴姑娘……”

王小雨道:“所以咯,天下可没那么巧的事”。

柳诗云决然道:“小雨,今日我俩本是准备‘套话’来着,既然这招不灵,不如跟去看看,万一能打探到楚兄的下落也说不定,若是此举也不成,至少能瞧瞧这师伯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说对么”。

王小雨当即道:“对,我也这么想,只是云哥,你现在身上有伤,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实难跟师公和胖和尚交代呀,不如让我一人前去吧”。

听到王小雨担心自己,柳诗云心内瞬然温热起来,道:“小雨,你不是说了么,这里是蜀山,怎会有危险,况且两人同去反而有所照应,不是么”?

见柳诗云所说确有道理,二人也不再耽搁,当即往“饕霜流炎洞”方向跟去。

由于害怕跟踪暴露,二人故意灭了灯笼,单凭着月光往前赶,幸而王小雨对蜀山道路熟悉,不多时便来到早上砍竹树的地方。果然如王小雨所说,在竹林的后头,一条小径赫然呈现在眼前,甚至能明显看出有人踏过的痕迹,二人对望一眼,又顺着小径前行。只是此时月光被茂密的竹林遮的严严实实,只投下丝丝光亮,愈往前行愈加艰难,只得稍稍放缓脚步。

好在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团微光,原来是裴青竹的灯笼发出的光亮,二人凝神屏气,悄悄跟在了裴青竹的后面。

又跟了十数丈,终于穷尽了小径,果不其然在这小径尽头,便是一处洞穴,二人待裴青竹走入洞穴之后,这才敢轻轻地贴到洞口处。柳诗云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道:“这个洞穴与别的洞穴并无什么区别啊,甚至更为普通。”可刚想到此处,手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穴口的石壁,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由着手臂传遍了全身,仿佛突然被人从指尖扎了一针般,柳诗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洞口石壁上那层白白的东西不是映衬的月光,而是一层薄薄的冰霜,正如王小雨所言,这洞内果真酷冷极寒。

又在洞口等了半响,柳、王人料定裴青竹已走远,便又继续跟了进去,可这洞内可不比外头,越往前行就越发寒凉侵骨,但毕竟二人是习武之人,稍加运功倒可抵挡一二,坏就坏在洞内实在太黑,连仅有的月光也隐了去,这下只得背靠石壁,缓慢挪步。

也不知道狼狈地走了多远,前方渐渐有了些光亮,待靠近些,便有说话声传来。

“……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计不愿坏了当年离谷时的誓言,今日您老念旧情,赏脸前来,韩某可谓感激万分……”,声音是胖和尚无错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傲慢地回道:“呸,我不过一破郎中,一臭要饭的,一坐牢的贼偷,可担不得这些个客套话,今日韩堂主还能想起老夫来,反而是钟某三生有幸咯”。

胖和尚陪笑道:“钟神医术精岐黄,着手回春,谷内兄弟人人称道,便是纵眼江湖也无人堪比,不懂事小孩的几句言语,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柳诗云,王小雨听得这话,又惊又骇,此人果真是“梦河圣手”钟桃桃,连胖和尚都要陪笑诓哄,可知此人地位尊崇非常,王小雨想起今日还骂他“贼偷”,甚至动手出招,登时又羞又悔。

钟桃桃道:“韩堂主如此恭维,倒显得是老夫的不对了,哎,也怨我没管住这嘴,先偷食了你家的饭食。”说这话时,钟桃桃倒说的有些诚恳,并不全是虚假讽刺之意,想那胖和尚,曾是多么天纵的江湖英豪,今日反倒恭维自己,如若再继续不依不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胖和尚道:“钟神医风尘赶来,吃几叠酒菜而已,算不得事。只是如今韩某这块心病,还求您给诊治诊治”。

钟桃桃道:“韩堂主言重了,老夫可担不得这’求‘字。当日你遣人来报,我便立时应允了下来,既是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

胖和尚听了这话,大喜道:“那我这块心病可有得救咯”。

听到胖和尚说有“心病”,王小雨和柳诗云二人不免担忧起来,不知胖和尚身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转念一想近日胖和尚并无异样,料知他所说“心病”恐怕是另有其事,只好继续偷听下去。

只听钟桃桃道:“韩堂主先不要高兴,老夫虽对疑难怪症有所涉猎,但这’人血滤毒之法‘实在匪夷所思,‘百梦入怀’这毒又太过神奇,贸然搭救恐怕适得其反,还是让老夫先了解一下具实情况再说吧”。

胖和尚赶忙道:“您老所言极是,然则情况紧急,不敢再有拖延,还是让裴姑娘给你说一下具实情况吧,”说着,胖和尚把裴青竹引到钟桃桃面前,道:“青竹姑娘乃蜀山通济师太门下关门弟子,自幼得传衣钵,近日便是她代为施医搭救”。

裴青竹微微含头,算是拜见,也不过多客套,向着钟桃桃道:“‘百梦入怀’之毒入肺侵体,似有攻心之势,如今之计,我唯有用银针封住他心俞、督俞二穴,暂缓剧毒入心,然而此毒偏偏致人狂躁,若中毒之人发狂起来,便又要加快毒气的流窜,我只好将其引入这‘饕霜流炎洞’中,好借这极寒的温度使其镇静下来”。

钟桃桃听了这话,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许,想不到面前这位女娃子年纪轻轻,施救手段却是高明,不由心生感慨,接着道:“然则极寒温度终究损人体魄,并不是长久之计,老夫只怕长此以往,这重症之人却是承受不得”。

裴青竹料想有此一问,缓缓道:“前辈不妨随我前来。”说着便往洞内西北角挪步,胖和尚和钟桃桃只好紧随其后。

而在几丈之外,躲着偷听的柳诗云和王小雨二人,早已是摸不着头脑,什么“中毒”,什么“发狂”,还有那“百梦入怀”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只是心中的担忧更盛了。二人只好随着众人的脚步将视线移动到西北角,那里便是“流炎湖”。只见这湖水平静如镜,左右周遭仅有数丈宽,并不太大,若不是四周因湖水高烈的温度而飘散的雾气,实难看出这湖水有什么稀奇之处。

裴青竹来到湖边,将湖周火把悉数点亮,在火光的映照下,众人这才看清,在这“流炎湖”湖心之上,赫然有一块厚厚的纱布吊在上面,滚烫的湖水散发着雾气,源源不断地向上蒸腾,将纱布围裹其中,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这纱布围拢成球形,似一颗蝶茧悬挂于湖心之上,唯有上面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一颗人头,而其余身段全部裹于纱布内,此情此景当真有些瘆人。

这被缚在“蝶茧”内的人,披头散发,一动也不动,看不出实际模样,唯有透过糟乱的头发可以看到一丁点深紫色的肌肤,如一块熏烤完的腊肉,更如一颗还未破壳便已死去的虫茧,随着不断蒸腾的雾气,在那儿微微的晃动着……即便是往日有些骄纵的王小雨,也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吓破了胆,只好瑟瑟地抓住柳诗云的胳膊,不敢再说一句话,这要在平时,柳诗云恐怕早已心花怒放了,但是此时的他竟然开始深深的担忧起来,联想到这几日一些些蛛丝马迹,茧内之人是谁已然呼之欲出,只是还未真正看清此人模样,亦不敢再靠近细查,以胖和尚和钟桃桃的武学修为,如若再走进一些,恐怕就要露了踪迹。这么一想,柳诗云决定再继续观察一番。

然而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钟桃桃却惊喜开怀道:“哈哈哈,妙极,妙极,裴姑娘真乃不世出的奇才,之前我还不信,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请受老夫一拜。”说着赶紧跪地,恭恭敬敬地向裴青竹磕了一头。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不知是甚缘由,不说这钟桃桃的江湖地位不一般,便是看在他年长裴青竹的岁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自然惹得众人惊诧不已。原来这钟桃桃是料到了裴青竹的心思,便是借这洞内得天独厚的环境,以极寒的温度控住了中毒之人的狂躁,又凭温热的雾气保住了中毒之人的体温,如此天马行空的创想,纵然是钟桃桃这样的神医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礼行完,钟桃桃也不等旁人反应,径自站了起来,脸上竟然是欢喜和兴奋的神情,接着一个纵跃便是朝着“蝶茧”方向飞去,然而还未到得湖中心,突然一个黄色的毛绒身影从旁边的洞墙里闪了出来,照着钟桃桃脸上就是一脚,这洞内本就昏暗,加之兴奋之下又无防备,这一脚是正正踢在了钟桃桃的脸上。“哎哟”一声,钟桃桃被重重踢回了湖边,正在他纳闷之际,却见一只瘦骨嶙峋的黄毛猴子高高吊在“蝶茧”之上,“叽叽吱吱”发出愤怒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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