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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河圣手

炊烟袅袅,蜀山山腰间的竹屋已然多时没有这般人间烟火。王小雨与柳诗云二人,在竹屋的炉灶旁忙的不可开交,他们从鸟笼中逮出三只信鸽,分别作出了不同口味。第一只是烤鸽,二人用山间蜂蜜裹遍鸽身,再用竹签子穿上,挂烤在灶炉内闷烤数个时辰所制。第二只是炖鸽,这要先将信鸽扔在水缸中,待信鸽溺毙,再拔下身上羽毛,将信鸽整块炖于砂锅内,用王小雨的话说,这样不仅可以留住鸽血的营养,更可以完完整整的锁住它本身的鲜味。第三只做的是凉拌鸽肉,柳诗云按照从前家里凉拌鸡的方式制成,先将信鸽煮于沸水中,待熟透后取出,切成均匀的小块,伴上佐料腌制而成。待三只不同口味的美味烹饪完成,太阳已渐渐落山,只剩下黄昏的金色飘荡在云间,二人并没有闲着,紧接着将抗来的竹子劈下两节,把竹内的琼浆凿出,灌于酒壶中。当饭桌上布置妥当,二人这才歇下,坐在竹屋门槛上等待胖和尚采药归来。

王小雨望着山下一马平川的大地发呆,一抹金色的残芒映衬在她青涩而美貌的脸上,恰如一团温暖的萤火,明艳动人,柳诗云不时转头偷偷地看她,只觉这世上再无这般单纯可爱的模样,此情此景当真令人神往。

“云哥,你说我师兄会不会不回来了?”正在发呆的王小雨突然道。

柳诗云忙安慰道:“不会的,小雨,你别太担心了,不是说好了,一会我们想法让师伯说出楚兄的下落么。”

王小雨双手衬着下巴,呆呆道:“我从小便和师兄在这蜀山长大,小时候一起去山涧里捉鱼,捉乌龟,一起被师傅责罚,一起捉弄胖和尚,一起喝酒,一起练剑,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可为什么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胖和尚和师公还要刻意隐瞒,我………”。

看着王小雨担忧的神情,柳诗云不知再怎么安慰,只能跟着王小雨一起发呆,再说不出话来,转头望着山上的来路,瞅着胖和尚归来的方向。

二人又静坐了片刻,此时残阳徽墨,暮色已然昏暗,却仍不见胖和尚归来。正在不安之际,忽听背后竹屋内有窸窣声音传来,二人皆是一惊,便是从做完晚膳开始,他们就一直守在门口,这小小竹屋就只有这一扇房门,不曾见有人进入,莫不是遭了鼠害?不等细想,二人即刻冲进屋内,却见桌上本来摆放规矩的饭菜,早已被搞的乱七八糟,那只烤好的信鸽只剩下半截,那盘凉拌鸽肉已变作空空如也的餐盘,鸽汤也被喝的一滴不剩。再看旁边长凳,更让人吃惊,那儿正歪坐着一个老头。

这老头一身乱七八糟,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身着衣物更是不讲究,因为周身太过随意,看不出实际模样,只能估摸着有六十岁上下。那老头见有人进来,也不慌张,单手把桌上酒壶一扣,反身躺在凳子上,翘着腿悠哉的喝起酒来。

王小雨握紧短剑,似要冲向老头,柳诗云见状,赶忙偷偷向王小雨使了个眼色,好教她不要轻举妄动。想来此人绝不寻常,尚不说他可以轻易饶过二人进得屋内,就是凭他这份泰然自若,也着实让人惊骇。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柳诗云恭敬道。

等了半响,那老头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并不作答,依然我行我素地喝着酒。

柳诗云有些尴尬,只好提高了声量,再次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头躺在凳上,头都不抬,仿佛就没见着这二人,依然不作答,只是口中喃喃道:“好酒啊,好酒。”

王小雨见状却再也忍不住了,怒道:“你这贼偷儿,糟蹋了我们的饭食,还如此挑衅,当真欺我蜀山无人么?”说着再不管柳诗云劝阻,拔剑便向老头刺去。只见王小雨的短剑刚要碰到对方,那老头双腿借力一蹬,竟是凭空唤出内力,连带着长凳一起滑了出去。王小雨见并没伤着对方,一个翻身夺得近处,瞬时便要刺出第二剑,可那老头根本不惊,电光火石间便将手上酒壶作武器一档,轻松卸下了王小雨第二剑,接着老头再次一蹬腿,长凳便又带着他滑了开去。王小雨怒不可遏,又再次奔向老头,可第三招还是被老头轻松化解。就这样反复十数招,那长凳跟听话的坐骑一般,带着老头满屋子跑,王小雨就是逮他不着,她渐渐的有些沮丧起来,而老头却依久泰然的躺在长凳上,不曾起身。柳诗云看在眼里,心想:“我所认识的人中,小雨的功夫可说了得,她身法轻盈自若,剑法又凌厉如风,可在这老头面前却显得笨拙,真真是山外有山啊。”可不等柳诗云细想,却见老头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王小雨手腕,王小雨手腕吃疼,手上的短剑再也握不住,“哐铛”掉在地上,那老头哈哈一笑,道:“你这女娃子真是不依不饶,我有心让着你,你却招招刺我要害,今日我倒要让你吃些苦头。”说着老头便将壶中的酒一口吞下,作势便要吐向王小雨。

“不好!”,柳诗云怎肯见王小雨受辱,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个夺步便冲到二人中间,张开双手挡在王小雨身前,誓要帮王小雨当住这口酒,然而,却听“咕咚”一声,那老头并没真的吐出酒来,而是将这最后一口酒尽数吞了下去,“哈哈哈哈,这么好的美酒,吐了反倒是可惜了”,见两人上当,老头笑道,说着放开王小雨,接着单手一推,便把柳诗云和王小雨推了出去。也就在这时,老头糟乱的头发因掌劲荡了开去,额头上一个‘囚’字刺印赫然显现在二人面前。

王小雨讥笑道:“哼哼,原来是个发配的牢贼,你好不要脸,可知这顿饭我们做的有多辛苦,就这样被你糟践,我要你赔!”

那老头蔑笑道:“糟践?女娃子这话可说得严重了,别人便吃得,为何老夫吃几口就是糟践了?”

“这饭菜是我们为别人准备的,你这牢贼不请自到,怎说不是糟践?”王小雨愤懑道。

老头耍赖反问:“哦,你又怎知我是不请自到?”。

王小雨知道老头在故意耍赖,怒道:“我懒得跟你多嘴,今日便算是禽不住你,但我蜀山能人辈出,高手如云,你这贼人也休想轻易离开。”王小雨说这话尚有吓唬的意思,但其中对蜀山追捧却是发自肺腑。

那老头听的这话,“嘿嘿”道:“你这小娃可真不知天高地厚,别说是区区蜀山奈何我不得,便是到了阴曹地府,那阎罗王都得礼让我几分,今日本不该与你等后辈小娃一般见识,然而老夫却偏不爱听这话,尤其是拿所谓的门派来吓唬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再不等王小雨还嘴,那老头竟坐直起来,单手呼风,聚内力于掌心,由内而外摊手拍出,动作看似简单轻柔,实则魁猛无比。那股掌劲啪啪呼向王小雨,纵使柳诗云再着急,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也再无施救之策,眼瞅着便是要拍在王小雨身上。即便是日常骄悍泼辣的王小雨,这时也被吓的够呛,只得赶紧闭上双眼,将双手护于身前,“啊”的一声娇喘,再无躲避之机……

“轰咚”一声响,小雨确是一骇,过了少许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心知那掌力霸道非常,恐怕周身已然被侵损,赶忙四处探量,却见左侧身后墙壁早已顷然倒塌,而对面的老头竟然不见了!

“咦!”,王小雨又怕又惊,赶忙往柳诗云处靠拢,道:“云哥,这老头哪里去了?方才我……我没注意,没瞅着的功夫,这牢贼竟然给溜了,哼,真是气人。”王小雨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这老头溜了。

柳诗云哪还有心思管那老头儿,急切问道:“小雨,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王小雨这才定神仔细检查了周身,说也奇怪,身上却并无大碍,以那老头儿的功夫,那一掌不可能打歪,看来又是故意吓吓这些个晚辈,再回想之前他招招忍让,未曾真的发狠伤害二人,王小雨只好道:“我没事,只是今日我蜀山来了这么个狠角色,却没人发觉端倪踪迹,若只是偷食些饭食到也无妨,可这老头儿武功如此高强,恐对我蜀山不利,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师公去”,说着便要夺门而出。

柳诗云道:“小雨,我与你同去吧”,不等王小雨应允,柳诗云也跟着一起出了门去。

二人走出房门,此时太阳早已落下山后,只剩下一抹微弱的浓黄,而门前小径处,一个肥硕的身影晃晃悠悠走了来,正是胖和尚。

胖和尚走到跟前,见二人灰头土脸,正要开口询问,却瞅着屋内墙壁塌了个洞,赶紧闪身进入房内,为眼前狼藉的景色所困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柳诗云开口,王小雨抢着将方才与那老头的故事讲述了一番,自然是将设计灌醉胖和尚的事隐了去,只说是本想做顿美食犒劳胖和尚,没曾想遇到了武功高强的贼人,自己如何拼命抵挡,最后把老头打跑了,本来准备上报给师公,却在门口碰着胖和尚归来,云云。

胖和尚听了,道:“可曾看清那人模样?”

二人对视了一番,皆言未曾看清,那老头一身邋里邋遢,不好辨认,只估摸着有六十岁上下。

胖和尚“哦”了一声,不再问话,而是再次端详了片刻倒塌的墙壁,心里却好似有了些答案,过了半响试探性地问道:“那这人额上可与常人不同?”

说到额头,二人突然想到,“是了,是了,那人额上有块印刺,刻了一个“囚”字”

“莫不是师叔认得此人?”柳诗云问道。

胖和尚并未作答,而是说到:“你俩就在此处呆着,先不必惊扰王真人,我出去片刻。”说着便顺着倒塌的围墙出口闪身离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山间。

“哼,真是的,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说,寻那混蛋也寻不着,做的饭菜又糟贱了,又不让告诉师公,真是急死人了。”王小雨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柳诗云道:“云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诗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王小雨问道:“哦,哪是谁?”

柳诗云思忖着,道:“我曾听我娘说过一个人………,如今想来,或许……”

“谁?”

“可曾听过‘梦河圣手’”

王小雨道:“未曾听说,云哥,这里面可有甚故事?”

“我听我娘说过,在百花谷有个奇人,名叫钟桃桃,本是东海渔村一名游医,因为医术高超,遂时常应邀随渔民出海,帮助海上的渔民治理疑难杂症。怎料一日出海,遇到风浪,船毁人亡,唯有钟桃桃因死死抱着船桅,最终被海浪吹到一处岛上,活了下来。而据钟桃桃后来所说,在这处岛上,他遇到了一位仙女,不仅治好了他的伤势,还给了他一艘载满金银财宝的渔船回去,十八天之后,当钟桃桃重新回到渔村,村民们都又惊又喜,在得知他这般奇遇后,渔民们纷纷出海想再次寻访到这处仙岛,可每次总是败兴而归,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钟桃桃口中的这处岛屿,失望的次数多了,渐渐的村民之间开始流传钟桃桃的谣言,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仙岛,更不可能有什么仙女,钟桃桃不过是杀了船上的人,独吞了渔民们打捞上来的金银财宝。终于有一日,再次失望而归的村民冲进钟桃桃的家中,大肆抢夺他的家财,更有甚者口中出言讥讽,侮辱那位仙女,钟桃桃终于出离了愤怒,拿着柴刀劈向了众人………”

“啊,冤枉和误解便可让悬壶济世的大夫,变成杀人的屠夫……后来呢?后来怎样了?”王小雨道。

“后来,当官府的差役赶到之时,已有八九个人被钟桃桃当场劈死了,更有数十名村民被砍伤,差役便将钟桃桃抓将起来,不日便刺字发配边疆,在途经锦官城城边驿之时,钟桃桃趁差役不备,逃了出来,趁着夜色一路往山中跑去,没曾想失足滚落到了百花谷内,幸得百花谷谷主陈玥救治,捡回一条命,又听的钟桃桃的离奇故事,加之看中他一身的高超医术,陈谷主便把钟桃桃收治谷内,教授其百花谷武功,平日里谷内教众疑难杂症都找这位钟神医诊治,很得尊崇,因钟桃桃被安置的地方,位于百花谷‘离梦河’左岸,因而也被唤作‘梦河圣手’”。

“哦,难道刚才那老……那位前辈就是你口中的‘梦河圣手’”王小雨问道。

柳诗云道:“我不知道,如果真是的话,他又到蜀山来作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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