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深林里仿佛飘荡着无数根薄薄的丝带,在环境的反馈下透着幽幽的绿光。
蟋蟀开始歌唱,猫头鹰扑棱棱飞起,寻找着夜吊之地。
越往上走,小路的痕迹越浅显,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灌木丛尽头。众人只好踩着枝丫杂草前进,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行进半个多时辰,望见一处弧形山地,黑压压的山头宛如一只在俯身低吟的豹子。
钱来也拍拍不见的肩膀,说道:“你看,有山。”
不见抬头望了一眼,山头高耸入云,几株墨绿色的松柏依稀可见。
这时,王猛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快入夜了,今晚就在此歇息一晚吧。大家分开找找,看有什么落脚之地。”
一行人四散而去寻找栖息之地。
寒零菲酷酷的音线很快就传到了众人的耳畔:“这里有一处山洞。”
孙天柏提起袖摆走近瞧了瞧:“还真是个山洞。大家快过来吧,这儿有个山洞。”
孙天柏招呼人的积极性非常高,想以此博得众人的好感,那声音嚷嚷得,就好似他发现了洞穴似的。
寒零菲并未多言,径直走了进去。
透过荧光棒幽蓝的亮光,可以看到洞穴的顶部倒挂着很多锥形的钟乳石,这应该是一处喀斯特地貌。
孙泉州充当起了地理学者,昂扬顿挫道:“这个溶洞里山石嶙峋,大大小小的溶柱林立,千姿百态,头顶一丛丛倒挂石钟乳光滑圆润,瑰丽奇特。越往里走越潮湿,洞穴通道四通八达,极易迷路,所以大家尽量在洞口处活动便好,不宜深入。”
张秃头哈哈大笑道:“师弟果然才识渊博。”
“让一让,让一让,这特么就一溶洞,有什么可说三道四的。”钱来也推推搡搡挤进了洞穴中,瞅见一块干燥的平地就赶忙招呼道:“不见,来来来,咱们坐这儿,先把小二放下来,轻点儿,轻点儿,别磕着了。”
“哎——你这......”被推开的张秃头正想责骂钱来也找地方也不分个先来后到,看见不见背着王二低头走进来就赶紧闪到一边去。
不管是碍于他师父曾老的面子,还是他那冰冷无情的模样,都使嚣张跋扈的张秃头所胆怯。
赶了一天的路,不见感觉脚底一阵刺痛,可能是磨出血泡了。他张开干涩的嘴唇,说:“放你妹啊,石板又冷又硬,把你衣服脱下来铺地上。”
钱来也笑嘻嘻道:“早说嘛,我马上铺好。”说着这货还真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不见瞅他腹部白花花的赘肉,踹了他一脚:“拿身干净的出来!”
不管不见如何打骂,钱来也还是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赔笑道:“这不正找着吗,储物戒指里太多东西了。”
钱来也双手一挥,扯出来了一块羊皮毯子,铺到了地上。
不见不再废话,双手抓牢王二的双手,慢慢侧下身子把他放在羊毛毯子上。
钱来也帮忙摆正他的躯干。
然后两人齐齐坐到了羊毛毯子上,背靠着背,喘着粗气。
这一路上山,实在颠簸。
钱来也原本也是相貌堂堂少爷一个,没想到一脱衣服满剽肥肉都出来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不见刚刚坐下,惺忪的眼帘里出现了一个人。
“师父。”不见起身问好,钱来也浑身打一机灵栽倒在地。
“哎呦,不贱,我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你怎么可以卖友求荣!”钱来也吃痛,摸着后脑勺骂骂咧咧。
不见没空搭理他,也没空纠正他的措辞。这一路走来,就算是在云顶上碰面了,自己都没能跟师父聊两句,作为徒弟,不见感到愧疚。
他正对着曾老,肃然起敬。
曾老掀起了斗篷兜帽,露出了慈祥的面容。
“这一路走来,遭了不少罪吧?”
不见低头道:“徒儿不敢。”
自己跟官琴一路同行,未能跟师父报明行踪,而且在相逢之时善做主张跳下天梯去救人,不见以为师父会责骂他,没想到嘘寒问暖,对他关切至极。
曾老伸出苍老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没事便好。”
不见不放心道:“师父,您不会怪罪徒儿吧?我也是逼不得已......”
曾老摊开手掌往外推开,示意他不必多说。
“我师叔他......”不见焦急问道。
曾老闭了一下深陷的眼帘,抢先道:“他没事。”
“那徒儿继续跟在师父左右吧,数日来没个人在身旁伺候您,一定多有不便。是徒儿的错,徒儿这就去给您热口茶喝......”
钱来也僵住了,没敢搭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见如此诚惶诚恐。
曾老干瘪的脸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难得清静几天,我还想多图几分清闲呢。你们年轻人玩你们的,但是要注意分寸,懂么?”
不见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曾老闲庭若步,走去了寒零菲那边。
张泉州从外边撸回来了一堆干柴,开始生火。
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大半个洞穴,不见望着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曾老,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师父的距离那么远。
可能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事了吧,生离死别都交织在了一块儿,不见的精神略显疲惫。
钱来也扯着不见的手,道:“你定定站着干嘛呢,快坐下。”
不见直愣愣坐下,动作僵硬。
钱来也在他眼前晃动着手掌:“灵魂出窍了?”
不见推开他的手,眼神涣散,六神无主。
钱来也碎碎念:“哎我说你师父人也挺好的啊,你那么怕他干嘛,是不是干了什么背叛师门的亏心事?”
不见一字一顿道:“你别胡说。”
钱来也自讨没趣,便转移话题。
“你说我们家小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
王二躺在羊皮毯子中间,瘦小的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少则三日,多则半月。”不见答道。
钱来也幽怨道:“你就不能给个准数儿?”
张秃头隔着三四米远插上话儿:“估计明天都行了,路上我听到他说梦话了。”
钱来也扬起下巴,盛气凌人:“说啥梦话了?”
张秃头憨憨道:“他说他是只单身狗。”
钱来也捡起一颗石子砸过去:“你丫才是单身狗,你全家都是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