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冉以墨说言承快要醒来的消息,完颜煮好面点,换了盆温水,洗净毛巾,端着面碗和水盆往屋里走。
言承已经坐起身来,冉以墨早就不在屋内。
“怎么起来了?”完颜急急地碎步走上前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的柜台上,“好些了吗?”
“小玖来找你麻烦了?”
“没......没有啊。”
“别袒护她了,冉以墨都告诉我了。”
“都告诉你了?你早就醒了?”完颜问道。
“你煮面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完颜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面趁热吃吧,不然等下就干了。”
她将面碗递到言承面前,他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很快,碗里已经连汤汁都不剩。也是,毕竟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也是该饿了。
“诺儿,”他把碗筷摆在桌边,“谢谢你。”
听他道谢,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找幻鬼求药这件事了。
“本就是我害你毒发的,这是我该做的。”
“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言承嘴里说出来,让完颜踏实了很多。之前尹玖来墨林说了很多,完颜也觉得自己伤害了言承,自责了很久。现在言承亲口说不怪她,她也总算能放下些许包袱了。
“谢谢你不怪我。”
言承淡淡笑了笑,“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
他轻浮地挑了挑眉毛,露出妖媚的笑容,一如当初。
意识到什么,完颜没好气地红着脸怒斥,“那件事情也不是本意......”
“哪件事情?”言承怪腔怪调地调侃完颜。就算对于被强吻这件事,他也很难为情,但用来调戏完颜,他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言承,”完颜没好气地鼓着腮帮子,“已经翻篇了,别再提了......”
听到“言承”二字从完颜嘴里跳出来,言承浅笑,“你可以一直这样称呼我,毕竟‘殿下’来‘殿下’去的,太过生分了。”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他直呼其名,觉得有些失礼,尴尬地笑着。
接着,她端着空碗绕出房间。
两个人在不同的空间,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完颜抿着嘴,目光呆滞。
“该怎么跟你开口......说我要离开的事情......”
和他相处了很久,发现对他产生了依赖感。但是毕竟人妖殊途,她自己也有血海深仇未报。除此之外,她离双目失明也并非遥遥无期,若不趁现在办些正事,恐怕等幻鬼找上门来了,自己就只剩下追悔莫及了。
失神地将碗洗好,摆在灶头,静静地看着厨屋外面的一树翠绿。
屋内的言承低着头,“你是不是要走了……”他低声喃喃。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要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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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光被挡住,完颜聚了聚焦,定眼看着走进厨屋的冉以墨。
“冉兄?有什么事吗?”
冉以墨顿了顿,开了口,“听说你要走?”
“你......你怎么知道?”完颜有些慌乱,“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之前言承醒来,没有看见你,就一直问我你是不是离开虚空了。”冉以墨的目光清淡,“我便猜测,你也许本来就有离开虚空的打算。”
完颜半晌没有再开口。
“你,是不是打算等言承醒来就告诉他这件事情?”
她点点头,“但是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为什么?你舍不得他?”
完颜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扬了扬头,瞳孔放大了些许,“我......”
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许真的是舍不得吧,可是为什么会舍不得他?
“我想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差你亲口告诉他罢了。”冉以墨留下这句话就沉默着离开了。
直到门前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又是一片亮堂堂的光照进屋里来。
完颜放下手中的事情,忐忑地走进言承的房间去。
推开门,他还坐着。看见进来的人是完颜,露出了笑容。
“言承......我,我想我该......”
“你要走了吗?”
没等完颜把话说完,言承便接过话去,语气平淡,没有波澜。
“嗯……”对言承的反应有些不解。
言承接着说,“我帮你把莲印抹去,以免你回到凡间被窥觊。”
完颜的睫毛扑朔两下,眼角低垂,暗自想着:只有我一个人想这么多吗……你就一点都不会不舍吗……
“诺儿?”
言承见她半天没反应,便唤着她的小名。
回过神来,“哦……好。”
她走到言承身边,站着停住。
“坐到我床边来。”
她是这样照做的。
言承轻轻牵过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勒得用力。
完颜觉得有些不自在,“你这是做什么......”她本能地挣扎了两下。
言承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动,一会儿就好。”
他抽出一只手,放在她颈后的玄记上。
只觉得脖子上莲印之处一片凉意,有些刺骨。
他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完颜看不到言承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那份悲哀。
颈上不适感消失了很久,言承依然抱着她,她没有再挣扎。
等他渐渐松开环住她的手臂,言承的表情又是与往常无异的平静。
“好了。”他这样说。
完颜点点头。
“我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不能亲自送你,冉以墨会送你离开。”语调没有起伏,没有玩味。
“好。”她淡淡地回答,心不在焉。
“林姑娘,”冉以墨出现在门口,“走吧。”
听到冉以墨的呼唤,完颜回过头,看着他,“好。”
她离开了。
就连背影也越来越模糊,慢慢失去轮廓。
她在言承的视线里彻彻底底地不见了。
没有在走之前跟言承说声“再见”,因为她没有底气说出这个简单的词语。
也许再无法相见,又何必许下无法兑现的诺言?
“林姑娘,林姑娘?”
耳边是冉以墨的声音。
清醒过来,直视他的眼睛,“怎么了?”
“到了。”
乘云驾雾而来,却没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
她的面前是一扇门,胜过城门的气派,四周散发着浓烈的灵气,门后透出七彩的光。
“冉兄,”她忽然回过头来,“玄记该如何去除?”
“只需玄主使用灵力,用手抹去即可。”
她的眼睛变得有神,闪烁了一会儿。
“谢谢。”她对冉以墨鞠了一躬,“请帮我跟安宁还有红旖道个别......就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好,我会把话带到的。”
“还有......”她欲言又止,“算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了。”
“不客气。”
“告辞……”
“走好。”
她背过身去,穿过了那扇门,悄悄闭上了眼睛。
“言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