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滢在首饰前瞪大了眼睛,没漏一点儿地找着风格独特的款式。
“女郎,来,试试看。”璧滢将一束碧色琉璃钗别到完颜的发盘上,“我瞅着合适。”
完颜摸摸头顶上的发饰,嘟囔,“你明晓得我不愿意戴这些珠宝首饰的,原先在宫里也都甚少打扮。”
璧滢耸耸肩,“人都是会变得嘛,有些事情还是要适应咯,不然女郎你正值花季的可爱模样可就少了些装饰。”
“这些乱七八糟的钗到头上不觉得不自在吗?”完颜指了指头顶,“而且俗气。”
璧滢闷闷不乐地把那根琉璃钗取下来,摆回了它原本的位置,“也是,反正我们女郎本就生了副好皮相,用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对吧?”
完颜当然知道她是在打趣,便将计就计,顺着她的意思,“是是是,我天生丽质还不行吗?”其实也是为了顺便夸夸自己。
璧滢噗嗤一下,“女郎,你幼时学的谦逊之道去哪里了?”
完颜摆摆手,“我也想知道呢!”
“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璧滢要是真的喜欢,就去首饰店子里给自己买吧。”完颜指了指璧滢的钱袋,“哝,你的荷包鼓鼓的呢。”
璧滢软软地哼了一声,“好吧。”说完,带着完颜往不远处的珠宝店里走。
入秋的夜风袭来,卷着浓郁的桂花香。风里还包裹着小小的沙粒,迷了完颜的眼睛。
“嘶......”
“怎么了?”前面的璧滢停下来。
“没事没事,你先进去,我揉揉眼睛再跟上去。”完颜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睁不开。
璧滢回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珠宝店,“好吧,女郎你要快点哦,走丢了就不好了。”
“嗯。”
璧滢走了。
完颜放下手,努力眨巴了眼睛,好容易才把沙子弄出来,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视野又清晰起来,完颜打算朝璧滢离开的方向走。
人潮涌动,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十米远处的那个身影。
他没有束起那头长发,垂在腰间,那另半枚青璧在衣袂间若隐若现。隐隐约约看得见他青白色的额带束在额前。一身青衣,在农历八月的桂花香里,添一笔清雅在人群。
他背着身,侧头看着不知何处,一只手背在身后。
“言承......”她认得这个背影。
心像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她拨开人潮,努力往他的方向靠近。
可是,他也在往前走。
“言承!”她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希望能让他听见。
也许嘈杂的街道上,她的喊声太渺小。他没有停下,头也不回。
完颜被前面的人群堵着,她走得很费力。
“怎么办......”完颜费力地前进着,“停下来啊,言承......”
好不容易挤出了最拥堵的地方,完颜四面八方张望着,却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心里空落落的。
“女郎!”
璧滢的喊声将完颜拉回了现实,她忽然诧异地回头。
“女郎,”璧滢从摩肩接踵的缝隙里挤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完颜回过神,“我......”
“是被人群挤到这里来的吗?”
“我......”完颜眼神扑朔,“是......”
“吓死我了,我半天没看你来,才跑出来找你,幸好找到了。”璧滢安抚了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脏,“咱们走吧。”
“去哪里?”
“放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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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滢拿着粉色莲花灯,蹲在湖边。两只玉手轻轻放松,花灯随着水流波动,一点点扩散开来,飘向远方。
桂花瓣落在湖面上,铺了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空气里满满都是四溢的花香,夹着清风。
完颜驻足在湖岸边,静静地看着璧滢的莲灯越飘越远。
她想起了虚空,想起了言宫。
“现在,莲台的荷花还开着吗……”她低声呢喃给自己听。
刚刚似乎看见了言承,那个熟悉的背影,还有那半块青璧。
这是怎么了,刚刚居然下意识地去找他。他怎么可能在凡间?也许是幻觉吧,可就算是幻觉,怎么会挂念他呢……
完颜仰起头。
十五的月亮很圆,很透亮,如桂花般的淡黄色缠绕着雾气,在遥远的天穹上悬着。
她甚至看得到广寒宫。
嫦娥还困在广寒宫里吗?她见到后裔了吗……
“女郎,”璧滢转过脑袋,“放个花灯吧,许愿的话很灵哦。”
“花灯吗?”
“嗯!”
完颜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她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捧着璧滢给她的花灯,完颜牵起裙角弯下身来。
完颜合上了眼睛——“希望大仇能报,平安归去,重回虚空......”
“女郎,许的什么愿?”璧滢把脑袋挤到完颜面前,好奇地问。
完颜摆摆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璧滢翻了个白眼,“好吧。”
“吃姜糖吗,女郎?”璧滢隔岸就看见了卖姜糖的店铺,“可好吃了!”
完颜点点头,“多买点,听说嫂嫂近日喜欢甜食。”
“好嘞!”璧滢乐呵呵地跑开了。
完颜站直了身子,看着花灯远了。
“陆芜,”完颜对着空荡荡的月色喊着,“你在吗?”
一道身影蹿了出来,立在完颜面前。
“又怎么了?”
完颜顿了顿,开了口,“泠王殿下……”话哽在喉咙里,“算了……”
“嗯?”陆芜纳闷地拧着眉头,“什么?”
“没什么。交给你的事办好了吗?”
陆芜压低声音,“八月下旬有战事,这段时间完颜郢乾一直在操练兵马,应该快了。”
“地点。”
“我只知道在烊平附近,但是具体地点探查不出。”
“烊平吗……”完颜仔细回忆着曾经在商贩手里买下的古羊皮地图。
烊平在迟稷边界,一些少数游牧民族三年五载会来挑战一次,且每次都是在偏远干旱地区,例如这次的烊平。
烊平守关只有一座城池,防守相对脆弱,攻下烊平就能直驱内部。
“是哪个民族?”
“羌伊,那个最为蛮横的民族。”
完颜问:“二哥他带了多少兵?”
“估计是十万。”陆芜接着说,“虽然羌伊只有八万人,但精锐程度也许与迟稷十万士兵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郎!”很远就听到璧滢回来的喊声。
“我知道了,你快走。”完颜看着璧滢跑来的方向,顺势挡住了陆芜,“小心点。”
陆芜飞身跃开,消失在桂花树林里。
“快,尝尝!”璧滢已经跑到了完颜跟前。
完颜略有些不自然地笑着,伸手拿了一块姜糖放入嘴里。
“嗯……好吃......”她支支吾吾。
璧滢歪了歪脑袋,觉得完颜有些不对劲,“女郎,你怎么这么不自然?”
“有吗……”完颜张了张嘴,“你多虑了!”
璧滢挠挠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哎呀,回去吧,好像太晚了些呢。”完颜指着逐渐散开的人群,“都走了些人,没先前那般热闹了。”
璧滢撇撇嘴,“行吧。”
“你没玩够啊淘气鬼!”
“我是没玩够,但我不是淘气鬼!”璧滢嘟着嘴反驳。
“哈哈,你就是!”
“呸呸!”
气氛活络开,璧滢也自然没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