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逃离了言承的府邸,趁着夜色回到了将军府。
她一夜未眠。
从来不觉得言承是这样残酷的人。
利用秋月和王铁柱的感情对王铁柱下手本来就已经亏欠秋月了,就算王铁柱杀人放血罪有应得,但秋月完全是不知情的,怎么能对一个毫无瓜葛无罪无孽的人动刑呢?
原来在虚空时言承对自己很好,照顾有加且有救命之恩。一直以来完颜都很感激他,并且已经熟悉他的温柔和关怀,他甚至成为了她心里居之高位的角色。但仅仅通过这一次事故,完颜忽然发现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是,他本就是虚空尊贵的王族,享受着玉露琼浆锦衣玉食,所有人都顺从他听命于他。也许在他看来,秋月仅仅就是凡间低贱的蝼蚁吧?那她完颜诺又算什么呢?有一天,他觉得腻了,厌烦了自己,是不是到时候,她也会成为言承不屑一顾的掌中之物?之前的种种又算什么?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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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已去,完颜踩着长长的阶梯,入了御书房内。
“完颜尚书,事可办成了?”早朝后,凌肆召完颜单独面圣。
她点头,“回陛下,没有人害死祯荣贵妃的孩子。”
凌肆一拍桌子,怒声呵斥:“放肆!寡人让你办案,你就是这么敷衍寡人的?你说无人下手,难不成郁怜的孩子是自己凭空消失的!”
完颜双手背在身后,直起腰板,与凌肆对视,不作声。
凌肆看着完颜冷冽的神情,握笔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你的意思是......”
她轻描淡写地继续:“陛下,可否传我的证人进殿?”
“传......”
陆芜的衣摆扫入殿内,身后跟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匪人。
“草民扣见陛下。”宋晨烟行了跪拜礼,起身将手里的文案递到完颜手上。
“陛下,这是两位与宫女木青有密切来往的贼人。在民间杀婴取血,送入宫内。”看凌肆震惊的表情,完颜上前将文案呈给他,“这是他们的招供书。”
凌肆咽了口水,颤颤巍巍地接过文案,一目十行地浏览后,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这两人只是负责运送物件,就算是送血,又能证明什么!”
完颜从腰间掏出另一封信件,放在御书房内的桌案上,退后两步,双手叠在一起低着头:“另外,祯荣贵妃曾贿赂御医,伪造怀孕假象,并将该御医遣送回乡。以上是证明的文书和说辞。”
这一次,凌肆不能冷静了。
他气急败坏地推翻手边的茶盏,冲太监呵斥道:“去给寡人把祯荣贵妃带过来!”
等了不一会儿,郁怜就踩着急急的步子踏进殿内。
“陛下,因何事如此急切地召臣妾来?”她假意无事发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凌肆压抑住怒火,质问她:“完颜尚书说你不曾怀有身孕,先前御医的诊断不过是你的手段,可有这事!”
郁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角很快就红了一圈,泪水刹不住似地掉下来,声音颤抖着回话:“臣妾……臣妾以为完颜尚书不会怪罪臣妾……没想到她还是要报复臣妾……”
“你......”完颜觉得不对劲,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郁怜的声音盖住。
“之前完颜尚书来昭蔚殿查案,婢女木青曾误会尚书,冒犯了她,她口口声声说无妨......可臣妾万万没想到完颜尚书现在竟这般欺辱嫁祸于臣妾……”
“爱妃是什么意思?”凌肆问。
郁怜抹着眼泪,哽咽着继续说:“那御医早就还乡,却只是因他母亲重病离世,但完颜尚书却凭借这一点来指责栽赃臣妾欺瞒圣上假孕一事……陛下觉得,臣妾会不忠于您么……”
“那这几个运送血浆的人你怎么解释!”完颜气急败坏地质问。
郁怜斜眼扫了扫那几个人,“臣妾听说食用新鲜猪血可以养身子……既然这一胎不幸没了,臣妾想早日再为陛下怀上龙嗣,将功补过……臣妾以为宫外的猪血新鲜,便让人去宫外寻些猪血,没想到竟被完颜尚书以此威胁……”
郁怜楚楚可怜地望着凌肆,肝肠寸断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是事实真相。
凌肆怒火正旺,“完颜诺!你胆敢欺骗寡人!还污蔑寡人的爱妃居心叵测!你该当何罪!”
完颜慌乱地跪下,“陛下,臣未有半点虚假啊!”
“还敢狡辩!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把完颜尚书拖出去!打入天牢!”
“陛下!”完颜的手被人架起,抬着就往宫外拖去。
“且慢!”
只听一声雄浑的嗓音响起,御书房外走进白衣男子。
“国师?”
完颜转过头去。是言承。
“还有一个证人。”
他身后押来一个拴住了手脚的男人——王铁柱。
办事的人松开完颜。
她望着言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言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认罪书呈在凌肆面前,“这是替祯荣贵妃杀婴放血的真凶,以及祯荣贵妃下达指令的文书和手印。”
郁怜惶恐地拉住裙摆,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凌肆诧异地盯着言承,目光抖动着转移到递来的纸书。
当他认清楚了郁怜的字迹和手印,恍然失了表情,面露冷色。
“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是误会,还咬定是完颜尚书嫁祸给你。怎么,现在可有什么话说?”那种神色不像是夫君对于妻子的失望,反而更近似君王对欺瞒他的罪人那般的厌恶。
郁怜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她闪烁着的眼睛瞥向言承,又慢慢转向完颜,乱了神智般笑出了声:“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
“贵妃慎言。”言承不动声色地目视着凌肆,“陛下,此案已破,是您奖惩功过的时候了。”
郁怜回过神来,慌张地跪到凌肆面前,“陛下!陛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您不会因为这么件事就抛弃臣妾的对吧?”
等来的是沉默和厌恶的眼色。
“陛下,陛下这都是木青的馊主意,她一手策划的这所有的事情,还妄想臣妾替她担罪过......臣妾对陛下一片真心,害怕符箫那女人抢走您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您,您能原谅我的对吧?”
“传寡人旨意,废除祯荣贵妃的封号,贬为庶民,打入冷宫!”凌肆一刻也不想再看见郁怜求饶时那副哭花了粉黛的嘴脸。
一直到被拖出御书房,她都哭喊着朝凌肆祈求,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了一切。
“陛下!是国师和完颜诺设计陷害我的!您不要相信他们,您要相信臣妾啊,陛下!”
“快点把她拖出去!”凌肆愤怒地将桌上的罪证砸向殿中央,别过脸去扶住额头。
等郁怜的声音越传越远,凌肆才叹了口气对着完颜,“完颜尚书有功,是寡人听信了郁怜的谗言错怪了你,真是万万想不到郁怜竟会争风吃醋到残害生灵的地步。”
缓了缓,他继续:“你的能力我也已经见识到了,即日起你便正式担任刑部尚书替寡人分忧吧。另此事你有大功,赏黄金千两封地百亩,再赐你座府邸便你独立办公。”
“谢陛下恩典。”
“这阵子你斗智斗勇也辛苦了,去休息着吧。”
“是。”完颜看了看言承,他始终没有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卑职告退。”她径直离开御书房。
言承准备说什么,凌肆却先开了口:“先生可是如何帮上了完颜尚书的忙?”
他转面看着凌肆,“我与她本是战场相识,这您是知晓的。若不是她帮了我的忙,我也难以取胜,这次算是我还了她的人情。”
凌肆打量了一翻,嬉笑着回应:“先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言承礼貌地笑了笑。
“也便是寡人没看错先生,这不光是朝堂上的事儿随机应变,连宫内的其他内务都能处理得井然有序,真是妙啊!”凌肆鼓了鼓掌,“先生也该累了,不如也先去歇着吧?”
“好,臣告退。”言承不多言语,听了这话就扬长而去。
凌肆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站着的公公勾了勾手指,“调查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