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琰宫如此寒冷,想来是花神旖旎正拜访雨神呢。郢瑶上仙明知花神不喜寒冬,却偏偏要布一方雪景待客。”
“或许,花神是喜欢的呢,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
尘琰宫内飞雪漫天飞舞,孤亭旁此刻立着一颗枯树,粗壮枝条上盛满白雪,雪地上两排脚印从大殿门口延伸至孤亭,雨神郢瑶与花神旖旎相对而坐,亭中石桌旁边,摆着个炭火旺盛的小炉,上面架着人间最为普通的陶壶,从壶嘴漏出的袅袅烟雾飘散,极快地被寒冷吞噬干净。郢瑶一面为旖旎盛满一杯女儿红,一面笑道:“这酒,凡人唤它女儿红,自幼儿啼哭之时埋入土中,等女儿出嫁才挖出来,前些日子我去南海时顺手埋了几坛,昨日去南海时取出来,时日刚好,你尝尝,若是喜欢,便送予你带回去。”
“这种事情,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被其他仙家听了,只怕要在殿前参你思凡。”花神旖旎,性子温婉沉静,语调如江南春水,又细又柔,说这话时,她关切的皱起眉来,拈着杯口的纤指轻轻抬起,握着郢瑶的手轻轻拍了拍。
郢瑶扬起笑容来,将自己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毫不在乎的说:“怕什么,无论我做什么,自有尊贵的二殿下为我摆平,这些年来,他将我困在这世间,要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若,我再不寻些事情让自己舒服些,怎么能熬得过去呢。”
闻言,花神悄然垂下了眼眸,沉吟道:“二殿下如今,如今已不同于往日,天魔大战之中他击杀了魔界战神仇璩,在三界之中立下威名,而后又凭借自己的独到的眼光,善用能臣,步步提升自己的权势,你可知,天帝陛下已立下诏书,他便是······”
“与我无关。”郢瑶打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言辞,苦笑一声,道:“呵,天魔大战,如今谈论起天魔大战,谁人都赞他二殿下骁勇英武,又有谁记得,我那烟消云散连一缕幽魂都无处可寻的夫婿。”
旖旎见她说到伤心之处,眸中渐起一抹水雾,正要出言安慰,却见郢瑶一杯酒满饮了,放下空杯便喜笑颜开的望着自己,道:“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人间春日,你若下界,便带我一起,听闻人间春日桃夭最艳。桃花入酒也别有一番风味,我一直心心念念,却每每贪杯错过时辰,今日正好。”
花神翻了翻炭火,没有接话,目光向远,望向檐下不断堆积的雪花,叹息道:“你啊,便是这样,痛却不肯痛到底,恨也不肯恨入骨,阿瑶,你这般翻来覆去的疼,究竟是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
郢瑶提壶的动作一顿,又立即恢复了笑面,只听宫门突然轻响,雨神与花神双双朝轻响的宫门看去,见仙官昀华推门而入,朝二位上仙行礼之后,自宽大袖中取出两坛酒来,使个仙术移至亭中,悬于郢瑶面前,道:“此乃狐族献上的梅花酿,二殿下得知郢瑶上仙素来喜好人间佳酿,特命小仙送给郢瑶上仙。”
郢瑶伸手将酒坛握在掌中,转头对花神说:“你素喜梅花,不知这入了酒的梅香,是喜也不喜?”
“狐族的梅花酿,我早有耳闻,用料讲究,酿造工艺更非凡人可比,你一向好酒,此等佳酿你定然喜欢。”花神旖旎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却不肯就势接过话去。
“难得有你记在心上的酒,既然如此,便带回去,慢饮或是尽兴,全凭你喜好。”
郢瑶不由分说的便将那两坛酒塞入花神袖中,也不给她推拒的机会,转而对韵华作礼谢道:“郢瑶代花神旖旎,谢过二殿下。”
漫天飘散的雪花突然静止,韵华眉梢微动,眸光微转,面露难色,却只瞬间又恢复了一派沉着模样,作礼告辞,将宫门掩上退了出去。
花神旖旎见他退了出去,漫天大雪复又飞落下来,将袖中酒坛取出放在桌上,无奈道:“好好地,何苦将我也拖进去。”
雨神灿然一笑,“是是是,是我不好,故而我便用这两坛酒赔偿你如何?”
“这么说,你承认这酒乃是你收下再转赠与我的?”
郢瑶将幻景收起,转头笑道:“时辰到了,咱们也该下界去了。”
“哪里时辰便到了,这酒,你必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可不敢收。”花神旖旎携着那酒坛,推向郢瑶。
郢瑶只得挽着她的手臂,将她从亭中拖至宫门口,求饶道:“我的花神娘娘,就请您难得糊涂一回罢。”
“素日里我糊里糊涂受你骗了多少回,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糊里糊涂的被你又一次挖个坑给埋了。”
“咱们现在去看看桃夭,你可别逼我逃之夭夭,否则,耽误了我看花,我便将你的花神府邸捣个鸡犬不宁,看你还敢跟我闹。”
“你泼皮无懒的本事愈发熟练了,我呀,怕了你了。”
“哈哈哈······”
语声渐渐难以闻听,尘琰宫宫墙之外,二殿下溟渃长身玉立,望着二位仙家乘云而去的方向,默然自袖中取出一串念珠,捻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