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水君眸色幽深,叹息着重复道:“正是上仙夫婿,溟煜殿下。世间机缘难料,我也未曾想到,会在此间遇到你。“
“你为他恨了五百年,痛了五百年,如今,可仍然记得他的模样。”
郢瑶忽地记起他曾问的那句话。
怎么会记不得呢,只不过逃得太久,藏得太深,连自己也产生了错觉,只将过往丢在一旁糊涂的活了下去,不敢追念旧忆,更不敢奢望未来。修仙之人,原应舍欲求,去执念,可这世间神佛,渡人也罢度己也好,难道不皆是所求吗?痛着恨着,终究靠着它活了下来。
多少人曾问过一句,‘究竟要一个怎样的结局?’生生死死的,曾有多少设想,可却从来未曾想过,他竟是活着的,游魂?即便是那一丝游魂,却也多么可笑,她的这五百年,究竟算什么?
怨吗?怨溟渃?怨溟煜?或是怨天命?便如素信天命的凡人一般,将个人运数算作天命所归,若逢逆境,则以天命为借口聊以安慰,若逢顺镜,便祭祀天地以谢神灵,哪里知晓,纵然有司命书写今世开局结尾,作出选择的,仍是自己,来生,便是另一番天地。仙呢,可有开局?可有结尾?可无论如何,自寻苦楚地活了数百年,难道当真能怨得了旁人?
“水君请继续说下去吧。”郢瑶道。风声渐起,夹着凉意轻柔浮动着,撩起她青丝无数,她却只微垂着眉眼,静听后续,天色忽地黯淡下来,再遥望远山,只见天幕之上飞云之色已变,乃是大雨倾盆的前兆。
“此事,你究竟是如何查出来的,又如何能够确信,那是溟煜殿下?”却是花神旖旎问道,一面朝雨神投去关切目光。
南海水君饮罢一杯酒,瞧了郢瑶一眼,缓缓道:“查出引魂珠被盗,已十分困难,一来因着冥府有意隐瞒,故而知晓引魂珠被盗一事的并无几个,二来我已明目张胆询问了一番土地公,他们对我已有戒心。因而我想由我出面定然查不出什么。便退而求其次,设局将亲信安插在蒙越之地的土地身边。可设局不难,时机却难求,这也是为何我竟花了尘世三年光阴的原因之一。至于这局究竟费了多少精力,此番便不多言。”说道此处,梁仪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转向雨神,与此同时,花神也已将目光投注向郢瑶。
原来,雨神这时才发觉远处天色的异变,心下便觉有异,因着此地虽是她与雨神靖炀管辖交界之处,但捻指细细算来,却也并非行云布雨之时,可岁安峰周围风云际会,四面雾气忽起,绕峰直上,似有冲天之势,而后,大雨倾盆而落,却见那雾气在刹那间散尽,一道霞光自峰顶倾泻而下,如幕如瀑,流淌过山崖落入北面山林之中。
“那是?”旖旎似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梁仪道:“不错,直冲山巅的正是妖魔之气与阴魂之力,最后那道霞光,是仙气。“
郢瑶道:“水君的意思是,有人正以异术强行增强溟煜的魂力?”
“不仅仅是这样,查出引魂珠被盗之后,我便折回此处继续调查,想着既然那山我进去,便试试旁的能不能进,便找了鼠族一只小妖,总算教我查出来,里头藏着游魂,那时我并不知晓,那游魂便是溟煜殿下。后来,我偶然间看到这番景象,才恍然大悟,将引魂珠与岁安峰中的游魂联系了起来。”
花神道,:“鼠族?五百年前妖族与魔界联盟共同对抗仙界,溟渃殿下带领天兵一举灭之,自那时起,妖族便分成两派,部分投靠了天界,部分投靠了魔界,我记得鼠族乃是投靠了魔界的那方。”
“正是,我那时不过是为了碰碰运气,才找了她去一试。”他忽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我本已想将此事上报天庭,却又十分好奇那游魂究竟是何人,于是便继续探查起来,可我终究进不去那山,如何能亲查出什么,只好在此等候时机,可未曾想,那小妖见我为此事烦恼,居然自毁道行,强令元神出窍,而后她便独往孤峰,回来后,我从她身上探到铭煜殿下的气息,其中混杂的妖魔之气旺盛,但溟煜殿下的游魂似乎十分排斥妖魔,故而才有仙气散出。”
水君终于将前后说了个明白,却听旖旎忽地问道:“那小妖竟待你如此情深,强令元神出窍靠近引魂珠,想来定是一番殊死搏斗,他最后,如何了?”
“无力回天,只得精元散尽灰飞烟灭。”梁仪再度叹了口气。
花神感念,劝慰道:“情义不分人妖仙魔,但看自己的本心罢了,他待你以深情,你念他情深,总算没有辜负这一世修为。”
可这方她话音刚落,却听李花林中传出一声冷笑,有一清脆女声道:“仙子这话说得好生轻巧,一条性命在高居云端的仙家来说,便只是情义二字?!”
众人回望过去,却见自李花林前,那狼妖一袭黑纱,身姿灵动,五官精巧饱满,面白如雪,樱唇微张眼眸微瞥,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