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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生死未卜

黄昏时分,朝霞谷深碧一色。远处的群山直起直落,高得让人头晕。山浪峰涛层层叠叠,绿油油没边没沿。正是多雨之际,深谷之中的江水混浊而澎湃,石乱水激,雪浪翻飞,水声如雷,十分壮观。若换做平时,这谷顶定是欣赏佳境的好地方,可明月仙子为何偏要选择这样的地方呢?

风铃蹒跚来到谷顶,此时,明月仙子和花伊伊早已在此等候他的到来。明月仙子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花伊伊身着淡蓝色的白纱衣,头发微乱,双眼红肿,憔悴地站在明月仙子身旁。空中充满了萧杀和凄凉的冷寒。

“我来了!”风铃淡淡地道,声音出奇的平静。

明月仙子双眸似水,道:“你终于来了!”

花伊伊见风铃头发蓬乱,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睛没有光彩,立时双眼噙满泪水,大声道:“风大哥,你还好吗?”风铃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很好!”然后对明月仙子道:“既然我来了,你该放了她吧!”

明月仙子面色不改,神情冷淡地凝视着风铃,沉吟半饷,道:“假如我说不呢?”忽地,她的声音、表情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你明知是计,你却……换做是我,你会不顾一切地来救我吗?”风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明月仙子神情复杂,不解地道:“什么意思?”风铃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惨笑,道:“你是月琳,当然我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就算搭上我这条命,我也愿意。可我心中的月琳已经死了……”

明月仙子身躯一震,急道:“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放弃……”风铃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那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只是你太自负了……”明月仙子冷眼斜眺,冷哼了一声,道:“你就不怕我……”

风铃望着花伊伊,仍强笑着道:“我怕,我怕给伊儿带来太多的伤害。我怕…我……”突然,明月仙子和花伊伊都愣住了。只见风铃脸色忽变,鼻子、嘴角不断涌出血,风铃忍不住去擦拭,人也跟着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

明月仙子惊愕之际,人影一闪,扑至风铃身旁,扶住摇摇欲坠的风铃。明月仙子颤声道:“你怎么了?怎会这样?”花伊伊上前几步,明月仙子怒目一瞪,喝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花伊伊泪流满面怔立一旁,明月仙子用衣襟不断擦拭风铃嘴角的血,嘶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何必?”风铃刚要开口,明月仙子急道:“你不要说话,我帮你运功把毒逼出来。”

风铃急促地呼吸着,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他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没…用的。”明月仙子微微一怔,厉声道:“不,你有天钩银龙甲片和无极刀叶,百毒不侵……”风铃无力地摇摇头,颤声道:“我已经没有天钩银龙甲片。月琳,放……放了她吧。”明月仙子撩起风铃右臂衣袖,神色大变,身子也已颤抖,急道:“怎么会这样?天钩银龙甲片怎么没了?好好,你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究竟吃了什么?你放心,我月宫有解天下各种奇毒的解药,我一定能救好你的。”

呆立一旁的花伊伊忽然泣声道:“难道你吃了……”明月仙子放下风铃,一跃来到花伊伊身边,抓住她的衣领,大声道:“你说,他吃了什么……”明月仙子神情恐怖,地狱中的魔鬼若来和她比比,可怕的一个必定是她。

便在此时,风铃纵身一跃,跳入深谷。花伊伊惊啊的一声,僵然变色。明月仙子霍然转身,飞身而起,可还是迟了一步,风铃已跌落下去。花伊伊冲动悬崖边,大呼:“风大哥,风大哥……”明月仙子怔住了,任由花伊伊在一旁失声痛哭,她没想到风铃会寻死……

突然,明月仙子抓起花伊伊,充血的目光怒视着她,厉声道:“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死的,我杀了你……”明月仙子举起手掌,手掌不停颤动,可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她喃喃自语:“杀了你,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随即一把放下花伊伊,喝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哼,记住我说过的话。”她一转身,眼泪忍不住掉下,嘶声道:“不,他还有无极刀叶,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不会……”倏然,她想到了什么,飞身而起,瞬间没了踪影,留下花伊伊一个人。

花伊伊跪在崖边哭道:“风大哥,你怎么这么傻,留下伊儿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上……风大哥,我真想跳下去陪你,可是……我又不得不……风大哥……”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声飘荡在朝霞谷上空。

不知跪了多久,不知哭了多久,不知凝望了多久,更不知挣扎了多久,花伊伊就就像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刚到山脚,赶来的花金一行人见到了花伊伊,他急忙喊道:“伊伊……”花伊伊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没有理会,一个人继续往前走。花金拦住她,焦急地道:“伊伊,我是大伯啊,你怎么了?风铃呢?”

花伊伊抬头望了花金一眼,颤声道:“死了!”花金惊啊了一声,瞪目结舌,颤声道:“这……这……”花伊伊未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花伊伊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幸好花金动作敏捷,接住了花伊伊,花金连叫了几声花伊伊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便道:“快,通知门主。”

江湖传言:无极刀叶,麒麟火鳖;叶片成刀,鳖口含珠;叶长鳖行,鳖死叶枯,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但此刻,绝大部分武林人士都希望“叶长鳖行,鳖死叶枯”这句箴言是假了……风铃跳入谷底的那夜,南方赤泥潭也出现了异动。赤泥潭上空的赤火金云将整个天空烧着似的,照的赤泥潭方圆二十里内亮如白昼。潭里炙热的泥浆翻滚,如同水烧开锅;麒麟火鳖更是爬到潭外,震耳欲聋的惨嚎声响彻九霄。让人人心惶惶,心生不安,恐惧笼罩整个南天魔盟。

黎明时分,天香帅急忙把司空清星、黑无夜秘密召来商量对策。二人也觉察到一丝异样,心中忐忑不安。此时,仍能听到麒麟火鳖若有若无的惨嚎声,天香帅一脸凝重仰望北方天穹。

黑无夜惶恐不安地望着天香帅,问道:“师父,麒麟火鳖怎会有此异常?”司空清星神情肃穆,道:“师弟,莫不是无极刀叶出现了问题?”天香帅依旧凝视天穹,只听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风铃已死!”黑无夜、司空清星脸色骤然大变,黑无夜更是两眼发直,连连自语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天香帅黯然道:“我已替他卜卦三次,次次都是风铃凶多吉少……师兄,麒麟火鳖会出现这般异常,想必是感应到了无极刀叶的枯萎。”

司空清星表情阴晴不定,惊诧地道:“啊,难道是明月仙子杀了风铃?”天香帅摇了摇头,道:“师兄,我如此急着召你二人来就是商量对策。如今风铃一死,消息迟早会传回魔盟,如此一来,没了无极刀叶,也就没有外患,魔君就会对付我们了……”司空清星颤声道:“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斗不过魔君,不知师弟有何良策?”天香帅仰天叹息了一声,道:“师兄,这正是我担心的。”三人一阵沉默,似乎死神来到身旁。

半饷,司空清星轻声道:“师弟,我有一计,缓兵之计,只是……”天香帅霍然转身,盯着司空清星,沉声道:“只是什么?师兄有话不管明言。我们本就是唇亡齿寒,不妨直说。”司空清星点点头,沉吟片刻,道:“这要师弟你做出点牺牲……”未等司空清星说完,黑无夜脸色一沉,怒叱道:“什么?司空清星,你又在使什么诡计?”天香帅眉头微蹙,道:“无夜,不可对师叔无礼!”然后望着司空清星,道:“师兄,有什么直说。”司空清星颔首道:“此计乃缓兵之计,但定可解当前之危。而且此计只有师弟你用才能成功,我来,或者无夜来,都不可能成。”生魔轻哦了一声,司空清星接着道:“魔君对师弟你最忌惮,只因外患未除,自然不会对我们下手。此外,一旦处理不当,一会造成魔君大失人心,二会自损南天魔盟的实力。现如今,风铃已经死了,正好给了魔君一个机会,大好的机会。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机会。”

“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生魔神情一变,不解地道。司空清星点点头,笑而不语。

春兴昊天空阔初晴,气回万物欣欣茂。极目楚天空,云雨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欲识人间真道人,眼近红尘念头转。

“干爹,伊妹妹都昏迷三天了,真的没事吧?”花伊伊回到花错门依然未醒,田思思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花无悔望了花伊伊一眼,道:“我请了三位大夫来看,都说没事,只是伤心过度,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这时,花玉走厢房,抱拳道:“门主,花总管他们回来了。”花无悔“哦”了一声,道:“思儿,我们去书房吧!”两人来到书房,花金、花铜、花锡早已等候在此。花无悔道:“大哥,可有发现?”

花金叹了一口气,道:“门主,幽灵月宫派了大批人手封锁了各个入谷的道路。不管何人,一入谷就格杀勿论。”花无悔沉声道:“唉,现在伊儿又昏迷不醒,不知道在谷顶发生了什么事。”花铜叹道:“此谷深百丈,下面又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江,风铃恐怕是凶多吉少。”花金点点头,道:“我担心的是,现在已过去三天了,假如风铃真的死了,恐怕尸体难以保全,此时天气渐暖,虽然谷底气温比外面低,可还是……”花无悔颔首道:“这正是我担心的。”田思思怒道:“哼,幽灵月宫真是可恶……无……月无血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花铜道:“是月少侠让我们先行返回,他一人留下来寻风铃。一是月少侠熟悉幽灵月宫的口令,行事风格;二是去的人多了,容易暴露破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闻言,田思思神情变得忧急,花无悔知田思思的心思,便道:“朝霞谷虽有月宫重兵把守,但也奈何不了月少侠。思儿,不用担心月少侠。”

月无血避开好几拨人,他想,人多的地方肯定没有发现。他就往人少的地方和没人的找。忽地,月无血听不远处一人骂道:“为了这风铃,要我们干这样的事情,真他娘的倒霉。”

“唉,是啊!当初宫主直接宰了那小子,哪会有如此多的事?”

“对,真不知道宫主是怎么想的。”

“老二老三,你们不说话,没人会烦你们。这些话是被宫主听到,就算你们有十条命也活不成。哼……”

“大哥,你看这江水湍急,谁知道他是掉在了江中还是林中?若是掉到江中,恐怕……”

“二哥,还是大哥说的对,如今宫主正在气头上,一不小心……”

“不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该怎么找那小子吧,若找不到,有我们的苦头吃。”

“东边没有发现,下游的弟兄也没有发现,我们去西边瞧瞧,说不定有呢。”

“大哥,东边那具尸体,你觉得真不是风铃的?”月无血听声音,认出了是“幽鬼无”三人。但他的神情更加严峻。只听那人道:“你是猪脑子吗?风铃武功那么高,怎么会那么快就死翘翘?”便在此时,远处一阵急促的哨音传来,然后三人朝着笛声方向飞去。

月无血当然知道这是紧急集合的哨音,月无血寻思道:“难道风铃被找到了吗?”他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东边看看那具尸体。寻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让月无血停了下来,他凝神辨别气味传来的方向,飞身掠去。这是气味越来越重,月无血的心就越来陈沉。

突然,他止住了身形,落了下来。原来是只野猪,上面爬满了苍蝇和蛆,让人不忍直视。突然,月无血脸色一变,向一旁掠去,一人躺在不远处,身体已开始膨胀,上面已有不少苍蝇。那人右臂和左腿已无,脸血肉模糊,不知是被野猪啃食还是摔下来挂伤的,但还是隐约辨认出那人的样儿。可奇怪的是尸体四周又很多死掉的苍蝇,月无血又回来仔细瞧了瞧野猪,野猪四周也密密麻麻的死苍蝇和蛆虫,月无血心中一惊,心道:“怪不得这野猪的气味那么怪,跟寻常的尸味儿不同……”想至此,月无血脸色骤然大变,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他暗自问道:“难道风铃中了剧毒,野猪啃食之后,也中毒而亡?”他又忍着恶臭蹲下身查看野猪,野猪显然不是被击毙了,此刻,他的心再也无法冰冷下去,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让自己清醒,可还是头昏脑胀。他蹒跚地来到风铃面前,倏地跪在尸体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必正是这股令人厌恶的腐臭味和讨厌的苍蝇让“幽鬼无”三人止步。

他强忍让人呕吐的气味在风铃身上摸了摸,在胸口找到一个风铃。这时,后面传来一些声音,想必是另一拨人来找了。他四下望了望,发现峭壁上有个被树藤掩盖着山洞。他提起风铃猛提一口真气,飞身闪入洞中。第二天黎明,趁着人疲马乏之际,月无血避开幽灵月宫众人退出谷来。

见月无血回来,众人围了上来,田思思焦急地问道:“找到了吗?”月无血点了点头,田思思又道:“人呢?”月无血把赤金风铃拿出来,花无悔大惊失色,颤声道:“这……这风铃是伊儿的,难道风铃他……”月无血失声道:“死了,我已把他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不忍心把惨状说出来。

闻言,田思思呆住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下来,他哽咽道:“臭蛤蟆真的……真的死了吗?”月无血面无表情。花铜长叹了一声,道:“风兄弟,我花铜还未跟你好好喝上一场,你就……唉!”一时之间,除了田思思抽泣的声音,大家都沉默起来。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隐约还有打斗的声音。这时,花玉慌张地跑进来,花金怒目相瞪,喝道:“如此喧哗,发生了什么事?”花玉被花金的怒颜吓住了,颤声道:“有……有三人……”话还未说完,只听到一人骂道:“他奶奶的,滚开,不然老子废了你。”虽然有好几院子相挡,可那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入耳,声如洪钟。只听到几声惨叫,那人又吼道:“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快来看啊,我爹……哦……是你爹来找你啦!大哥,大哥……”众人寻思会是谁,田思思却道:“这声音,这声音好熟悉,是……是?”她似乎想起是谁,但又说不出名字。

这时,又有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失声道:“门外有一个和尚、一个叫花子、一个拿刀的,我们不要他们进来,结果还未说两句,不知怎地,那个恶和尚就动起手来了。”花金双睛怒凸,厉声道:“敢到花错门撒野,我去会会他们。”一旁的花铜也道:“我也去。”众人来到大厅的院子,那三人也刚好从对面的大门进来。勿戒手里还提着两人,见来人了,一把将手中的人扔在他们面前。田思思惊声道:“臭和尚?”

勿戒最先看到月无血,大喜地叫道:“大哥、大哥,小弟可想死你了,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抱月无血。可刚到一半,勿戒猝然止步,一脸惊诧地道:”大哥,你的右臂咋……“然后转过身怒视酒丐,喝道:”酒老儿,我大哥怎么了?”酒丐嘿嘿一笑,望着风断道:“风兄,酒老儿果然没有猜错。勿戒,那是月无血,你们见过的。”勿戒愣了一愣,瞪着月无血,道:“这花错门怎和幽灵月宫的人走到一起了?他……他怎么跟我大哥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又是幽灵月宫搞得鬼?”

酒丐不理会,径直走到花无悔面前,笑道:“花深似海,群峰倔做,琼楼构建,巧夺大工,此绝世风景气魄,古往今未,唯花错门独领风骚!花门主,酒老儿前来向你讨两杯酒喝喝,不知花门主意下如何?”花无悔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花金怒道:“既然来讨酒喝,为何要闯进来呢?还打伤我门人,是何意思?”花无悔却笑道:“大哥,想必他们也是寻风铃心切才这样,我们不必介意。”然后拱手道:“酒痴污丐,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光临寒舍是无悔的荣幸!”这时,勿戒气消了一半,凑了上来,笑道:“哈哈,荣幸、荣幸!花门主,你见到我大哥没有,我可想死他了。”花无悔不好回答,向酒丐问道:“这位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个手拿长刀的汉子,第一眼看到他,你会觉得他很普通,只是他的刀会让你忍不住看第二眼,因为他的刀太特别了。但至少有一人,从拿刀之人进来,就一直注视着他。因为他们有一样很像,浑身散发出来气息是何其相似。越是这样的人,同样的人就越容易吸引人,但两人注视对方的原因却不同。

田思思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月无血的衣服。酒丐哈哈笑了几声,朗声道:“这位就是风大刀客,风断。”众人闻言均耸然动容,尤其是花无悔和月无血。鬼谷冰窖又黑又冷,花无悔虽与风断过过招,却未能瞧清楚其貌。花无悔拱手道:“风大刀客名动天下,幸会、幸会!”花金等人花错门的人也一起鞠躬行礼,神情甚为敬重。田思思见众人行礼,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月无血也同样。

这时,风断才把目光从月无血的身上移开,抱拳还礼,道:“风某来此恐有辱贵门声望,风某苟活十八年,鬼谷一会更是多有得罪,望花门主见谅。”他言语真诚,花氏一门内心均涌起一股敬意。

勿戒吼道:“大哥他爹,我们别在这里婆婆妈妈了,还是先见大哥要紧,你们相认了,我可要放开喝啦。”田思思惊道:“大哥他爹?难道……风大刀客是臭蛤蟆的……”田思思忍不住有把风铃叫成“臭蛤蟆”,刚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失态,后面不用说,别人都懂了。勿戒喝道:“哼,你再乱叫,我把你……”见自己话还未说完,田思思早已吓得躲在月无血的背后,勿戒甚是得意。但又见田思思正朝自己吐舌头做鬼脸,勿戒的火气登时又冲上头来。

花无悔忙打圆场,笑道:“三位,我们就别在这里站着,还是请到里面说话。想来三位舟车劳顿,早已饿了,我准备了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聊如何?”勿戒一听有吃的有喝的,顿时又乐起来。赶紧道:“对、对、对,花门主一定要多准备几坛好酒,最好是刀子酒。我大哥爱喝这个,我要跟他好好斗上一番。”花无悔颔首道:“这个自然,里面请。”话语间,花无悔站到一旁,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酒丐却道:“月少宫主得留下,风兄有点私事要和月少宫主谈谈。”众人一怔,不知道酒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风断被困月宫十八年,来找月无血报仇的?

勿戒不爽道:“酒老儿,大哥他爹是来找大哥的,怎地……”酒丐笑道:“各位放心,今日风大刀客不是来寻仇的,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我肚子里的酒虫又快要折腾起来了。”花无悔虽不知其意,但风断又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何况酒丐都这么说,也不好拒绝。沉声道:“行,酒丐兄,请……”酒丐也不客气,径直往里走。花无悔见田思思迟迟不走,随即道:“思儿,进去吧!”田思思望了望风断,又望了会儿月无血,低头道:“我……我想留下来,不知道可不可以?”月无血望着她,道:“你进去吧,我不会有事的。”风断却道:“那就留下吧!”花无悔道:“风大刀客,花无悔备好酒菜等你。”风断抱拳道了声“多谢”,又凝视着月无血。良久,风断才道:“她很在乎你。”月无血、田思思未想到风断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田思思闻言,一脸绯红,低着头,双手搓着衣角。月无血也不知所措,不知道风断留下自己想干什么,所以默然不语。

风断道:“你不问我为何要把你留下?”月无血问道:“为什么?”风断默了一会儿,颤声道:“因为,我想好好瞧瞧你,仔仔细细看会儿你。”此言一出,月无血、田思思既震惊又不解。许久,月无血才哑声道:“为什么?”风断激动地道:“因为你和风铃是兄弟……”两人心头又是一惊,望着风断,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三人走进大厅,田思思见花伊伊也在大厅中,她眉头微蹙,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田思思欢喜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伊妹妹,你还好吧?”花伊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勿戒又嚷起来:“我大哥呢?这么久了还不出来见我?”酒丐笑道:“对,这风小兄弟躲着酒老儿,是怕我向他讨酒喝吗?”众人面露难堪之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二人。

花伊伊听二人提道风铃,眼泪又掉下来。酒丐、勿戒骤然变色,酒丐急道:“风小兄弟不在此地?”此时,花伊伊忍不住倚在田思思肩上痛苦起来,田思思眼睛也红肿起来,哽咽道:“伊妹妹,不要难过了。事……事已至……”她也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勿戒横眉怒目,喝道:“什么事已至此?唉,女人就是婆婆妈妈的,花……花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酒丐也望向花无悔。花无悔正欲开口,月无血冷冷地道:“风铃死了!”

“什么?”风断、酒丐、勿戒三人勃然变色。勿戒一拍桌子,咆哮道:“不可能,我大哥被狗日的多情子掏了一拳都未死,何况他又有无极刀叶护体,他怎么可能轻易死掉?你们别糊弄我了,肯定是你们惦记无极刀叶,把我大哥藏起来了。识相的,赶紧把我大哥交出,否则,我拆了你们这破门。”说话间,勿戒提着拳头。

花金、花铜立马站起,齐声喝道:“你敢?”

风断神情惨然,仍镇定地道:“勿戒,先冷静冷静。我相信花门主不是这样的人。”然后盯着花无悔,抱拳道:“还请花门主道清其中的曲折,莫让大家产生了误会。”勿戒气冲斗牛,愤然道:“大哥他爹,这分明就是花错门的托词。当初花错门也派人捉拿大哥,大哥几经努力才得以逃脱。”酒丐忽道:“月少宫主,风铃他真的死了?”月无血冷漠地点点头。酒丐神情一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花无悔走到花伊伊旁边,道:“伊儿,别再难过了。你还是向我们说说,那天在朝霞谷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是明月仙子将风铃打下悬崖的吗?”花伊伊摇摇头,众人又是莫名其妙,花伊伊颤声道:“风大哥他自己跳下去的。”众人更是一惊。

勿戒目眦尽裂,大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哥…他……他怎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呢?”不相信的岂止他一人?有时候,聪明的人不一定会做聪明的事。

花无悔道:“真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吗?”花伊伊点了点头。田思思拉起她的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花伊伊哽咽道:“他赶来之时,就抱着必死之心……”花伊伊望着田思思,道:“田姐姐,我们出了谜谷之后不是去信阳找奇大夫吗?”田思思不解地问:“这跟奇大夫有什么关系?”忽然,田思思惊啊了一声,颤声道:“他……他……”花伊伊泪眼凄迷地点点头,嘶声道:“想必他上顶之前就服下了这两种药,当他毒发之后,明月仙子为了救风铃,寻问我之时,风大哥就趁机跳了下去。当时明月仙子想救他,可已经来不及了……”说完,花伊伊又倚在田思思的怀中痛哭起来。田思思也是一边抽泣一边安慰道:”伊妹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

勿戒也嚎哭起来,骂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假装跟那个臭婆娘好一段时间,然后找个机会逃出不就得了吗?或者,等着我们想办法救你出来不就行了吗?可你偏偏就这么想不开,你丢下我们……”勿戒似乎又想到什么,道:“都怪我啊,都怪我,若不是咱爹跟酒老儿为了救我耽误了时间,就凭咱爹的武功,断不会让你这样白白送死的啊!可惜啊,你连爹的一面的都没见过就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都怪我,都怪我。”勿戒一抹鼻涕,又哭道:“大哥,你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小弟我这就来陪你……”说着举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酒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勿戒的手,喝道:“你就这么死了,你怎么对得起风小兄弟?”

风断双眼通红,哽咽道:“你是风铃的兄弟,况且救过风铃命。倘若风铃在天有灵,他也希望你能够重获自由。只可惜,吾儿……”此时,风断泪流满面,沧桑布满脸上。

勿戒望着众人,问道:“我大哥被安葬在哪里?我要去好好祭拜他。”月无血神情沮丧,道:“为了不让月宫的人找到,我并未将他带回,而是把他安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现在月宫的人还在寻他,我们暂时不便前往。”闻言,勿戒又嚎嚎大哭道:“大哥,你现在一定很孤单吧?小弟真想带几十斤刀子酒道你坟前,陪陪你。”众人都为勿戒直爽真挚而感动,甚至对这个混混噩噩的人有些敬佩。

风断沉声一叹,道:“天不遂人愿……老天,你究竟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幸子,我没有保护好你,更没有保护我们的孩子,你……”风断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已泣不成声。

月无血走上前去,失声道:“爹……爹……”众人又是一惊。勿戒擦了擦泪水,不解地道:“爹?怎么又成你爹了?”父子相认,却又阴阳相隔,任谁都接受不了。田思思走上前帮着月无血扶起风断,英雄失落的时候最落寞。酒丐也长叹一声,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月无血也是风铃的胞兄。”众人惊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以前觉得两人长的像,可天下之大,找两个相似之人虽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田思思嘶声道:“看来二叔说的都是真的……”花金问道:“你指的是‘云中仙鹤’田仲?”田思思嗯了一声,道:“风叔叔的妻子是东瀛幻忍门主的女儿。”风断也吃了一惊,道:“你从何得知?当年我从东瀛带着无血的娘未回中原,直接去了极北之地寻刀叶。武林之中,知晓此事的仅剩鬼错、水血、明月仙子三人。”田思思点点头,道:“叔叔失踪之后,幻忍门主派人来找过你们,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幻忍香子。我爹认识她,所以我才知道一些关于你的往事。”为了顾及自己爹的面子,田思思一笔带过。

花无悔神情激动,道:“风兄,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可否相告?”风断望着月无血道:“无血的母亲是是东溉女子,其父乃东瀛一大帮派之门主。”花金哦了一声,道:“东赢势力最雄厚的莫过于武龙会,它下面有‘血狱门’和‘幻忍门’。”风断点点头,道:“她名唤幻忍幸子,是幻忍门门主幻忍九郎的小女儿,唉……”他是个刀客,他以刀成名,本该用刀保护妻儿。孰料,带给他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痕却仍是刀。这种爱恨交织之情已使他难以言语下去。他实在没有勇气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可他还是一一说完。他接着道:“那年,风某刀术小有所成,素闻幻忍门主刀法高超,便前去拜访……

听完之后,勿戒动情地道:“大哥一家居然如此坎坷,唉……”其他人也在叹气感慨。风断望着月无血,悔恨地道:“无血,当年若不是我利益熏心,把名利看得太重,也不会让你娘惨死,更不会让你们兄弟二人遭受如此多的坎坷。”酒丐怅然道:“江湖英雄豪杰哪个没有伤痛?没有凄苦?既人江湖,便已准备呛水。”花无悔望着花伊伊,摇头叹道:“其实也不能全怪风兄。都是上一辈的孽缘,只是没想到会让下一代人承担。”

月无血摸出赤金风铃,交给花伊伊,颤声道:“这是在他身上找到的……”花伊伊颤抖地接过风铃,轻轻地摇了摇,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可是风铃再也听不到如此美妙的声音了。

花无悔道:“风大侠,酒丐兄,既然事已至此。各位舟车劳顿,我叫人安排几间客房,让各位好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在从长计议,如何?”酒丐望着风断道:“风兄,你意下如何?”风断抱拳道:“好,多谢花门主的好意。”花铜拱手道:“各位,这边请。”众人正欲离开,花伊伊忽道:“月少侠,风大哥…风大哥他真的……”月无血转过身,失落地点点头。花无悔上前扶着花伊伊,道:“伊儿,你别再多想了。你刚醒来,需要好好休息。思儿,你带伊儿下去休息吧!”田思思走过了,拉着她离去,花铜也带着其他人下去了。

众人离去,大厅忽有一丝冷清。花无悔叹了一口气,道:“造孽、造孽……”花金沉声道:“血殿被灭,现在幽灵月宫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可天助我花错门,风断到来,我们何惧幽灵月宫?”

花无悔摇了摇头,道:“正是如此,我才会派二哥出去招兵买马,壮大我花错门的实力。但我们想消灭幽灵月宫是不可能的。幽灵月宫的实力有多强,谁也不知道。明月仙子的武功仙子又到了什么地步,谁也不清楚。不过此事倒给了我花错门一个喘息的机会。”

花金道:“门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花无悔失落地道:“大哥,无悔也不知道……大哥,你也下去吧!这几日你四处奔波,辛苦你了。”花金道点点头,离去了。花无悔转身望着那副画,喃喃自语道:“月怡,对不起,我没有替你照顾好伊儿,对不起……“此时的花无悔也有了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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