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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棠花开(二)

从来没有人知道树林深处通往何处?只因知道的人都已死去。

已是一百年没有爹爹的音讯了。龙辉夜的爹爹曾为了村子的安宁和生存,与另外几个村民一起踏入了眼前的这片树林,只是这一去,便一个人也没有再回来过。

百鬼夜有行,白日里的树林并无鬼物出没,村民们也组织过搜寻,却没有发现半点痕迹。

百年时间悄然而过,龙辉夜也从一个婴儿长大成孩童,他的爹爹被誉为英雄,在父亲的光辉下,他深受村民的爱护和照顾,曾经,他也抱有过希望,认为他的爹爹终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将他高高的举起,捏捏他可爱的脸蛋,任由自己骑在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将他父亲的头发揉乱,摩挲着他父亲的胡须。

莫是付诸东流水,沧海已化做桑田。

所有的人都告诉龙辉夜,他的爹爹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娘亲亦是这般说,或许是听的多了,亦或许是等得太久了,他的这份期待也渐渐的淡了,他伤心了很久很久,终是在他的心扉上,如同一扇大门挂上了枷锁,将此尘封于心底的最深处,不再提及,不再奢求,这么多年,未曾开启。

可是在看到茅云在等待中露出的希冀目光后,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初的那个小时候。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千言万语,汇聚于心,可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一句‘会来的’,已是包含了所有的复杂情感,如此简单,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的真挚。

宽慰的话勿需多言,只这三个字便足矣。茅云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龙辉夜咧开了嘴角,笑的很灿烂。

而此刻在龙辉夜的内心处,也似有一把小榔头,不断的敲击着那把枷锁,千百击下,‘叮’的一声,碎裂开来,门扉缝隙间,一道光芒照耀出来。

涂山小白从牌坊上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两人的笑容落入她的眼中,显得格外的刺眼,她的心,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他爹爹不会来的,说不定已经死掉了。”

清溪河纵长百公里,天师府位于上游,而桃源村位于下游,若沿河而来,不过七日,便可抵达。可至茅云来此地早已过去三月有余,这其间并无半点消息,也无半个人影前来,若不是天师府陡生变故,怎会如此?

涂山小白所想,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话从口出,如泼之水,绝无收覆一说。她也知今日此番言语必是伤透了茅云的心,自己心中也不好受,顿生了些懊悔之意。但再见到龙辉夜恼怒的盯着自己后,身为狐妖一族的自傲又让她不得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纵然狐妖柔骨,天生媚人,凡人见之,不无钦羡。但此刻在茅云眼中,这只小狐狸却是格外的讨厌。一如往昔龙辉夜所言,小狐狸在村子里并不讨喜。

“你胡说。”茅云朝着涂山小白怒吼道。

“我没有。”涂山小白很是倔强的努了努嘴。

“你就是胡说。”

“我没有。”

“就是。”

“没有。”

纵是出身于名门大派的茅云,此刻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分毫修养,他已经厌恶的简直咬牙切齿,心中再不顾他想,挥着拳头便向涂山小白冲去。

飞尘簌簌,黄泥沾衣。两个幼童便这样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涂山小白的秀发被扯乱了,茅云的脸上多了几道爪印。

立于一旁的龙辉夜却是极为兴奋,大声鼓着掌为茅云呐喊助威,只是喊着喊着心头便产生一丝疑惑,这小云子不过才五岁多大,小狐狸可是三百年的天妖,纵然人类天资聪颖,也不该产生如此情景。按正常来说,小云子应该连涂山小白的衣服都摸不到,甚是奇怪?

这样的想法在龙辉夜的脑海中盘旋一过,莫不是涂山小白生病了,才和小云子打个不分上下?

趁你病、要你命。多年的仇怨就此讨要回来。

“哈哈哈,看你龙哥哥今日怎么修理你。”龙辉夜激动的心情荡漾,紧了紧自己的拳头,便朝着涂山小白挥去。

只是这拳头还未挥舞开来,涂山小白一个翻身起立,秀美的小腿凌空踢出。

‘砰’的一声,再见时,龙辉夜已在地上滚落到了十几米开外,头晕目眩,衣衫凌乱,脸上更是沾满了泥土,在他的胸口处,赫然有着一只幼小的脚印。

龙辉夜朝着地上吐了吐嘴中的泥土,愤恨无比,道“该死的臭狐狸,你竟然诈骗本龙。”

“是你自己笨,小云我下不去手,你嘛、忘记姐姐说过调教定你了嘛?”计谋得逞的涂山小白,笑的一脸明媚,得意非凡。

爬起身来的茅云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听到打斗声响的赛金花一路小跑了过来,本叫小夜去找小云,许久不见回来,便亲自找了出来。待见到三人狼狈样时,心头不免生出闷气,责备道:“叫你去叫小云回家吃饭,怎么打起架来了?”

“娘亲,臭狐狸她欺负我和小云子。”龙辉夜见是娘亲,啜泣着抱紧了自己娘亲的大腿。

“赛大娘,我...”涂山小白羞愧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茅云也走回到了赛金花声旁,默不作声。

一群让人不省心的孩子,以前是两个,现在是三个,赛金花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老了几岁,操心都操不过来。只得哀叹了口气,道:“都先回家吃饭去。”

“你瞧,这臭狐狸多能装。”龙辉夜趁着娘亲不注意,偷偷凑到茅云耳边低语道。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了,疼的龙辉夜一阵龇牙咧嘴。

龙辉夜轻轻抚摸着自己差点坐开花的屁股,眼中恼怒的望向涂山小白,却见涂山小白正默默的跟在身后,不由得气道:“臭狐狸,你不回自己家,跟着我们做什么?”

听闻此言,涂山小白一脸尴尬,撇了撇嘴,想要驳斥几句,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

龙辉夜眼见涂山小白吃瘪,正欲再多讥讽几句,却已被自己的娘亲揪住了耳朵。

涂山小白看着赛大娘对着自己温柔的眼神,眼眶竟是有些湿润,口中也有些哽咽,道:“今日家里姐姐请了客人。”

而在一旁的龙辉夜呜呜哇哇的大叫着,两只小手抓着自己娘亲的手,想要把耳朵从娘亲的手中拔出,口中不满的道:“娘亲,你尽帮着臭狐狸,我还是不是你儿子啦?”

赛金花松开了手,在龙辉夜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下,苦笑道:“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才容不得你整日胡闹。”

每次都这样,娘亲总是偏袒臭狐狸,明明自己没错,可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龙辉夜也不再多做争辩,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的挪着脚步。

夕阳最后的一点光芒也被黑夜吞噬,三个幼孩安静的跟在赛金花身后,心怀各自思绪,再不吱声。孰不知,谁又不是在这点点滴滴的日子里慢慢成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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