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镇定自若地横在黑无常的面前,毫无疑惑地、不容分辨地挡住其去路。一切来自冥界中的神鬼都会认得此白衣男子,即便他个头矮小,跟高大的黑无常刚好相反,可是所有鬼将众道有谁与其争锋,更不要谈爱搭不理。他贵为一介阎君,如今冥界中已诞生出三位,作为最初的一席,年轻的鬼大概不知,但无常又哪能不知不顾。
“主上,因何缘故在此滞留,在下公务在身,不敢怠慢。就不扰您清幽。”黑无常稽首道。平时阎君便喜怒无常,更爱在自己工作时叨扰,白无常也经常被戏弄得内向。特别卸任之后愈发激烈。
他想着远离这个高贵且根本惹不起的存在。可惜他的手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根本动弹不得。这位主上的神通虽然只是略有耳闻,但也明白不要去触及其逆鳞,现在的阎魔十分推崇这位眼前的神明,自己仅此判断也绝不该以身犯险。他可是制定现行制度——十殿的人,还有细致到分工的始源。
“慢着,别跑。夜不还早呢。就个孩子而已,不必着急。”阎君冷冷地说道,他不记得自己究竟姓甚名啥,不过他清楚没有任何事物会罔顾他的情面。
黑无常被吓到了,他并不深知眼前勉强只到他肩头的阎君,他对他的了解只是从现代阎魔口中听说罢了。还有的唯一确认的方式,就是少有例外的生灵会感觉不到对他的恐惧,就像就职为勾魂鬼的自己也深深地畏惧着。所以他才会认为阎魔是如此稀奇的,还有阎魔殿的大佬也是如此,他们第一代的冥界组织对于黑白无常而言,仿佛就是描绘在画卷的史诗神话。而在人间索魂久了也明白这些确确实实存在过,在见过像早已远离冥界的阎君、无尘、地藏王等种种怪异之才,才觉悟到对他们的认识就像刻在基因中。
“主上真是好神通,属下道行微薄,连今天的细节都参透不出。”黑无常无奈地说道,他从袍中可以看到他的唇瓣和下巴,是笑是怒也无法说个明白。
“不算什么?谁叫你的工作实属无人情味,要是地藏王见到不免哀叹,我又怎能袖手旁观。”阎君交涉道。
“这些工作可是您分好工细,我只是履行职责罢了。”黑无常说道:“所谓天命无常,我无权无势,三更命令,决计不拖到五更。还望阎君高抬贵手,让在下按生死薄中收其贱魄。”
“无论如何,您也不愿放那孩子一条生路。”阎君说道,他并不在乎别人的工作被阻碍,想救的人从没有失手过,他向来有恁般自信。
“您救过不少人命,且都是心智未深的孩子,每一次我都没能阻止到你,但这次这个人类被因果律所系甚深,他活着就会有很多人不幸。”黑无常说道,他劝阻着,但与以前一般无二,并无效用。阎君卸任之后的确明白因果律多少有些不足,毕竟恶因并非总得恶果。如果这孩子没有过错,又怎能让现实的罪恶缠绕。神明该给予正直的名众以生活,白衣人很清楚飓风正在袭来,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死神从地狱中过来索魂。而黑无常向来不勾无名之辈。
“也无大碍,四个国家变得如何于我何干?”阎君说道。他的身子稍微侧过,一手甩到海岸。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起,垂直向上划开一道白光。
“略露一手,别强行突破,小心烟消云散,修为来之不易,切记切记。”阎君没有回头,他吹了一整天海风,就为了限制住他的自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海边,雨下着,却滴不到黑无常,双手在空气中捶着却无法向前再挪一分一毫。
“混蛋。”黑无常想道:“若是白无常也在这儿,或许有些办法破了这术法。”他那俊秀的脸儿实在无能为力,白无常也在外工作,繁忙程度也丝毫不逊。
暮色四合,渔村的人民都躲进了自己的房子抵御天灾。阎君可以轻易地找到黑猫的行踪,在渔村的里边有零零星星的屋厝,天色已暗淡下来,破旧不堪的瓦房仿佛快忍耐不了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黑猫就站在门口,在黑夜里明亮的双眼如灯笼般警示。
它是白衣人的化身,从阎君的神灵中分化出来的一小部分,至于为何显现成猫,大概只是造化所为。
风不停地啸叫,雨拍打着那不牢固的门,发出了悉窣的声响。这样的夜,人人自危,谁有心思放在他人身上。
黑猫倒是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静悄悄地蹲在门口,仿佛可以捕捉任何动向。
男孩女孩还在里边休息,它本来被拉到他们旁边取暖、照顾,轻轻松松地呆在黎明时分道别一声即可,但男孩身上弥留着噩运,也如何掉以轻心。
黑猫的眼睛从屋外透过墙壁感知到里边有着三个灵魂,不过准确来说只是两个半,男孩身上寄宿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有等待时日才能揭晓,阎君虽有些眉目,但不好插手。异人中已经发展到此种境界,也只能顺势而为,神明也忤逆不了。
阎君正在慢慢地赶来,毕竟黑猫渡劫也是一把好手,那身姿更隐蔽一些。猫的耳朵一闪动,便迅速抬起头来,瓦房上有着脚步声,和着雨滴打掩护。黑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第一线,一群黑衣蒙面人,面系头巾,带着称手兵器,准备揭起瓦片儿,其间动作娴熟,五个人对付两个小孩未免过分了些。身边挟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刀剑镖等害人性命的锋芒毕现,那夹在手间的镖蓄势待发,猫儿的想法与白衣人出于同源,而且他的实力并非一般异人可比拟,就算是异人组成的佣兵团也丝毫不能占有一丝便宜。猫在黑夜中信步,五个佣兵正凝神望着屋内的动静,没有烛光和月色,揭开瓦里面一片漆黑,幸亏这里边甚是狭窄,他们可以通过呼吸来判断位置,他们内心并没半点犹豫,不论童叟,只要是目标,必诛之而后快。就是这么一群任人驱使的军团,自愿被他人当枪使唤。
他们派来了五个小伙子,黑猫眼中印着他们灵魂的年纪和阳寿,一个三十几岁带着几个十几岁的小伙兴风作浪,明天大风一起,死伤无数,更无人会在乎一对孤苦伶仃姐弟的死活,简直把后续的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