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意看着萧满和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头不停地磕在地上,血从额头上流下来,面容狰狞、扭曲地嚎哭着,把手里的照片撕得粉碎。
原来一个人可以为这一点点莫须有的感情崩溃掉。
素意觉得一切都好陌生,好像隔着一千个屏幕在看着一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放松,她的心自从永熙走了之后,再也为别的事情操不了心了,好像隔着千万道门,把那些不相关的东西都屏蔽了,哀莫大于心死吗?素意也不知道,也许本性就凉薄,也许生来就无情,只是假装对永熙有了一点温情。
地上渐渐地也染上了血迹。
素意盯着那血迹。
“血,血”素意的心里不停地闪着这个字,黑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绿色的、棕色的、大的、小的,带着荧光的、一闪一闪的,忽然变成夜空中灿烂的烟花,是那么疯狂,却也是那么美丽。
“那我的血吗?我的血又该去哪里呢?”
素意并不管萧满和还在一个劲儿地发疯着,径直走到落地窗前,一下子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晃得素意一瞬间眼睛剧烈地疼痛着,素意闭上眼睛稍微皱了了一下眉头,无数的小小尘埃顿时出现在眼前,无比邋遢又无比优雅的漂浮、飞舞着,素意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那条马路,马路两边分别是几个公交车站,车站上一堆堆等车的人,形态各异地等着车来。
其中有一个穿了一身红色外套的女孩儿,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女孩儿应该是在等着车,在人群里安静地站着。
萧满和看着素意走到窗前,也跟着跪爬着到了窗边,继续一边哭着,一边瘫坐在地上,两只手试图抱住素意的腿,被郭穆拦下了。
素意一动不动地看着窗下。
忽然一个男孩儿来到女孩儿身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条新买的白色的围巾,围在了女孩儿的脖子上,两个人对视笑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然后忽然发现错过了车,追着车跑了一会儿,车还是开走了,两个人停下来,好像互相埋怨了一下,又开始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拉着手,朝车站的反方向走去。
素意看着两人牵着手远远地走了,一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看着脚下的萧满和。
这个女人原本也是豆蔻年华,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她这生最爱的人,只是事事怎能尽如人意,也许事情到此结束就没有以后一连串的事情了,但是世间没有如果,她在情义无处安放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的一条路,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她阿谀奉迎自己并不喜欢的丈夫,甚至瞒天过海地让他以为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其实并无血缘关系,她积攒力量,一点点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先暗中让自己的丈夫认为自己的才华无人能及,不甘屈于自己的二弟之下,然后再拉拢老四,最终除掉了家族里最具有前途的对手。
萧满和的嗓子已经哑了,哭喊声像是一头没有了力气的野兽,在一片没有食物可吃的荒野里嚎哭着。
素意忽然觉得累了,一下子浑身上下好像都没有了力气。
素意朝门口走去,萧满和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抱住了素意的腿,郭穆从后面上来,拉开了萧满和的手,萧满和发疯般地挣扎着,伸手想抓住素意的手,但是身子被紧紧地架住,挣扎地越厉害,越拉大着距离,看着慢慢朝门口走去的素意,萧满和更加凄凉地嚎叫起来,素意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萧满和抓的有点褶皱的裤腿,接过阿姐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掸了掸,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传来一声声嘶哑的喊叫声,一声、一声……
“阿姐,告诉肖可可了吗?”
“恩,她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好的,那我们走吧。”
“如果她……”阿姐小心地问着,虽然她知道现在素意对事情总是有自己的见解,但是面对萧满和,她真的不想留一点点放过她的机会。
素意斜眼看了一眼阿姐,“肖可可帮忙放走程月山,针对的是我,可萧纪却因为这件事走了,我想她会让我们满意的。”说完闭上了眼睛。
“是”阿姐谨慎地答应着,她轻轻地拿起毯子想搭在素意单薄的身上,素意忽然睁开眼睛,撇了一眼阿姐,阿姐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素意的眼神这么吓人。
素意低头收敛了一下情绪,她强力压着从胃里涌上来的呕吐感,伸手拽过阿姐手里的毯子,自己盖在腿上,素意闭着眼睛,斜倚在车座上。
阿姐一时愣住,只得呆呆地盯着素意。
过来一会儿,素意慢慢地说道,“以后不要给我盖毯子,如果冷了,我会盖的,阿姐”然后把头背着阿姐扭了过去。
阿姐愣愣地看着毯子,慢慢地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她两只手互相握在一起,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看着背对着她的素意。
后乘来告诉素意,萧满和不知所踪了。
素意正在收拾永熙的东西,听到这儿,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弯身想把一个箱子放到另一个箱子上面,后乘赶紧走过去帮忙,手还没来的及碰到箱子,就看到嘴角慢慢溢出鲜血的素意倒了下去,他的脑海里一下子空了,他全身像被定住了一样,在距离素意一定的地方,后乘一动也动不了,他觉得世界在面前好像随着素意嘴角流出的血在塌陷,他原本撑着的一口气忽地都散了。
在素意倒下去的瞬间,后乘还是上前扶住了素意。
箱子落在地上,散了一地晒好的桂花。
后乘害怕极了,他的心里一直在对自己说着: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