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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一次来扬州城,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雅致的地方,欧天辰瞧得出神,钻出遮棚,孤身立在船头,一袭青衫被微风轻抚着,卷起衣袂,如墨般的发丝在风中轻轻舞动着。

忽听得一阵欢语嬉笑声,闻声望去,却见两岸的阁楼中满是浓妆艳抹的女郎,那笑声荡漾在秦淮河的水面,激起半点的涟漪。他微微蹙眉,众女郎见他驻足翘望,纷纷朝他招手呼唤,挥着手上的红巾翠袖,娇媚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难道这就是秦淮河的画舫里女子?他淡淡地笑了笑,那些女郎更是一阵哄笑。

“公子,这里是勾栏,而这些女子的风尘女子,卖唱为生,也有卖身的。”温弦走出来,淡淡道。

“这比起京城的那些青楼似乎别有一番景致。”唇边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却很快隐没在那银色的面具之下。

温弦点头同意,“若是公子喜欢,我们大可以去瞧一瞧。”

小船行至石拱小桥边,一家酒肆立在河畔,一位白衫女子安静地独饮,头戴着细纱斗笠,一层白色的面纱遮去容貌,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愈显得楚腰纤细,盈盈不堪一握,目光有一丝的呆滞,紧紧地望着酒杯里的酒浆,忽而一笑,一饮而尽,如此饮了五六杯,竟有一些醉意。

温弦注意到那女子的独特,竟有几分看呆了去。

“温弦……”欧天辰唤道。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公子,有事情吗?”

“船只靠岸了,我们上去吧!”欧天辰提醒道,却没有注意让他失神的原因,更是没看着坐在酒肆里饮酒的白衫女子。

“嗯。”温弦点点头,心里却想到那特别的白衫女子。

酒肆内的白衣女子微微抬眸,正好望见他们二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灰衣男子是温弦,站在他旁边的,而去能让他如此谨慎对待的,这世间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只是他的左脸为什么会带着面具?

七年了,他应该早就将我忘记了吧!可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着要怎么才能让他痛苦,比我要痛苦千倍万倍。

随即冷冷地笑了笑,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唇边不禁荡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起身,朝外走去……

二人走在大街上,欧天辰抬起眼角,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只见得一片白裙在飘动,他毫不在意。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继续走了十来步,便望见一座高大木楼,楼上站着数十位的女子,皆是装扮惹眼。

这时,一位伙计迎了上来,一脸献媚的笑容,“两位公子里面请。”

轩辕王朝的扬州城,酒楼妓寨都是在一处,楼下是酒楼花厅,楼上便是妓寨勾栏,这样更为方便,而且在楼上也是画舫,吟诗作词皆可。妓者又分官私,官妓的地位稍高一些,但却少了几分自由,私妓虽说身份不高,但是却落得自由。总的来说,不管是官妓还是私妓,总是卖笑卖身,繁华之中不免暗藏着一些凄凉。

二人说明来意,那伙计猥琐地干笑了一声,便引他们二人上楼。

那老鸨精于世故,见他二人穿戴整齐,而且皆是一身华服,也看出了欧天辰和梁萧多金且极少来这样的地方,刚才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外地人,主意已定,便笑问道:“两位公子想要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的姑娘可是全扬州城最出色的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更有才貌双绝的,只不过……贵了点。”

这欧天辰和温弦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烟花场所,但也是知道这地方只看重银子。二人初见这老鸨有些娇柔做作便不是很喜欢,闻言,却明白了几分厉害,便开口道:“银子本公子有的是,尽管把这里才貌双绝的女子请出来。”

那老鸨儿听到这话,顿时一阵献媚的笑声,“难得二位公子如此的大方,大家子的生计困难,一年到头也难得遇见像公子这样的人,哄得老身开心啊!”

那老鸨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是将这二人看低了不少,心里暗暗冷笑道,看样子想在这两个人身上碾出一些油水还是比较困难的,一看都是细皮嫩肉的,初次来这样的地方,身上的银子也带不了多少。

于是挥了一下手绢,招了几个姿色中等的女子,远看好似花团锦簇,近看却都是浓妆艳抹的,那几个女子一出场便是围着他二人莺声燕语的。欧天辰微微皱眉,这样的女人也算得上是美貌吗?心里不禁有几分气,但是初来扬州城,而且还是微服出巡,不想有太大的动静。

温弦有些不习惯,找了一个借口溜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众女郎的中间,心里猛地觉得有些恶心,微微蹙眉。

那老鸨以为他是拘谨,便笑道:“这位公子羞得很,姑娘们别自顾说话,唱支曲儿或者弹奏一曲如何?”

欧天辰正被这几个女人弄得心烦,一听要唱曲,正合他的心意,忙说道:“好啊!就唱支曲儿吧!不过要唱出着扬州城的风味来。”

众女郎一阵嬉笑,其中一个穿粉色衣衫的女子怀抱琵琶走了出来,粉白的指尖触及琴弦,轻轻抚过,悠扬的琴声从指尖诞生,紧接着轻启朱唇:“分飞后,荒烟漫草年头,篱笆古道曾走,枫染红尘谁看透,琵琶一曲东风破。人幽幽,琴幽幽,仍记总角幼。不解时候,岁月流离,谁家琵琶东风破。花开却错,三春如梦向谁偷。水向东流,酒暖思谁瘦。君去后,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烛火空留,夜半清醒泪。旧地重游,月圆寂寞,人未走,奄奄门后,孤单窗前自鬓头。”

那粉衣女子唱罢,便凑向欧天辰,媚笑道:“还请公子打赏!”

欧天辰忽然间想起,伸手向腰间的钱包摸去,哪知这一摸下去,却迟迟不肯拔出手。

那老鸨见状,便笑道:“公子也不用多给,这姑娘嗓子也唱干了,就随便给几个小钱让姑娘们买几个果子止止渴,若是公子大方,就再给一些银子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欧天辰突然想起在大街上碰见的那个白衣女子,难道是她刚才顺手牵羊将我挂在腰间的钱袋偷走了?眼底快速地掠过一抹杀气,可是如今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只好望向温弦,却突然想起温弦早已经出去了。

那老鸨见他的样子十分古怪,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公子莫不是身上没有银子吧?想要来我们这白吃白喝公子可是来错地方了。”

“不是这样的,我出去寻我的那个朋友,片刻就回来。”欧天辰忙说道。

老鸨早就心生疑惑,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截住他,愤愤道:“公子,你不会是没钱付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了?”

一扬手,便出现五六个高大的汉子,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欧天辰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慌张,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想发怒却碍于脸面,急道:“银子我有的是,只是……”心下一想,总不能说银子刚刚被人偷了,想必她们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如今只盼着温弦快点回来。

想着,便伸手拨开老鸨儿,这妇人已然是久经风月场所之人,哪容得他就这样走掉,泼辣地拽住他的衣服,兀自笑道:“公子,你若拿不出银子那咱们现在就去见官,看着县老爷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在老身这边?”

他不想把是去闹大,只是一时半会儿那温弦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得央求道:“你莫拽着我,我去把我那个朋友照过来……”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那老鸨儿早就瞧出了端倪,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唉哟!看着公子衣冠整齐的,没想到行事却没个法度,怕是你经常在别处吃白食吧!今天你非得跟我去见官不可……”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清脆的讥笑声,“鸨妈妈,你可是错那!他不是做事没有法度,而是身上根本就没有银子,不信你们搜一搜!”

众人闻声望去,见到不远处的桥头的朱漆大亮上做着一个白衫女子,均匀的小腿不停地晃动着,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一抹白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唇边的一抹冷笑被白纱隐去。

那老鸨一听这话,更是不让欧天辰走了,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而且那些几个花枝招展的女郎将他紧紧围住,那里逃得掉。

“好啊!竟然敢来老娘这吃白食,老娘看你是活腻了!”

欧天辰此时也不去理会那老鸨,径自望向桥头的白纱女子,想起在入楼前似乎见到过她,心里一怔,那钱袋一定是被她偷走了。

“我的钱袋是不是被你偷走了?就在刚才……”

他怒道,深邃的眸子里快速地掠过一抹寒意,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越发的显得诡异,那老鸨此刻见他发怒,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慌忙松开了手……

只见那白衫女子轻轻一笑,笑声中带着不屑和讽刺,“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偷你的钱袋呢?看着风流倜傥的样子,没想到一张口却是如此的没有法度,那叫做不告而取,而不是偷,明白了吗?”

“放肆!我用得着你教吗?”欧天辰怒道,除了她,这白衫女子便是第二个敢对他这样说话的女人了。只是在他心里,他只能容得下她那样。

“放肆?我还放五放六呢!”白衫女子哈哈大笑着,忽地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到了扬州城嫖娼不付银子还想摆阔少的架势,很光彩吗?那叫做不要脸,我看,你还是从哪来打哪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这女子竟如此出言伤人!”欧天辰怒道,撇下那老鸨儿,一个飞身便朝白衫女子奔去,忽听得那女子咯咯地笑着,一抹白影从他眼前闪过,还未回过神来,右边额头上被重重了挨了一下,不过幸好他反应的快,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白衫女子站在横梁上,手中握着一支绿油油的柳条,冷哼一声,开口便道:“我出口伤人怎么了?总比你这样当街嫖妓的好,难道你那三千佳丽还满足不了你?还是你觉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俗话说,男人是猫,都偷腥,我看你跟猫也差不了多少吧!”

他哪里受过这般的侮辱,即使再多的顾及也放不下这一身的骄傲,正想朝扑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温弦的焦急的声音:“公子,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你去哪了?”欧天辰怒道。

“属下只是随便转了转,却没想公子跟这位姑娘发生了争执……”温弦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微微一愣,心中的一股怒火已是消了一大半。

“哟!帮手来了,难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想一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吗?”她轻笑着,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他抬眸,左脸上的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她到底是谁?难道她知道我是当今的皇帝?可是既然她知道我是皇帝,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呢?心下一阵疑惑,却不好再跟她发生口角,只能将那一口气忍了下来。

“这位姑娘,我家与公子你即无怨又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不就是去了一回勾栏吗?”温弦望向白衫女子,淡淡道。

谁料那白衣女子冷笑道:“大路不平自然有人踩。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了几个臭钱,有了点低位就不把女人当做人看,即使家里有了好几十个女人,却还想着来外面寻花问柳的,难道你觉得你家公子做的很对吗?”

“姑娘,你错了,这自古天尊地卑,男女有别,女子既然已沦入烟花之地,便也是勉强不了的,而且若是没人去,她们岂不是连最基本的存活都做不到。”温弦笑道,言语间带着一丝的讽刺。

白衫女子淡淡地看了一眼温弦,突然冷笑道:“说的倒是挺好听的,你这话干嘛不跟你老妈说去!”

这话阴损至极,即使涵养再好也不见得会继续忍下去。顿时,欧天辰和温弦的脸都变了色,温弦一声怒吼:“放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我管你是谁,就算是当今的皇帝又怎么样!”

一抹冷意快速地掠过眼底,却被那一抹白纱遮去,只是虽然这话有些刻薄,但是听着却是另一种味道。

欧天辰的脸色更是难看,一个飞身便朝白衫女子奔过去,意在掀开她的斗笠。一旁的温弦见欧天辰动手,他作为贴身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却也舍不得伤了这白衫女子,

眼见着他扑了过来,白衫女子并不着急,冷笑一声,忽地将手中的长长的柳条抖出,卷住不远处的窗棂,皓腕一首,身如轻燕,硬是避开了欧天辰扑来的那一掌,但是眼睛却被他左脸上银色的面具泛着的银光刺痛了。

只是一瞬间,心下却早已千回百转,那银色面具的后面到底隐藏了些什么呢?

一旁的温弦也在此刻冲了上来,一个飞身掠过平静的湖面,顿时激了一层层起伏不断的涟漪,朝着白衫女子扑去,他意在掀开她头顶的斗笠,没有一点想要伤害她的心理,只是白衫女子粹不及防,竭力后跃,惊惶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笑声,皓腕一紧,已被欧天辰紧紧握住。

白衫女子心慌意乱,甚担心面纱被摘除,遂不再用力,随他掠出,只是由于没有收势,竟一头栽进了欧天辰的怀里。忽然间只听得众人一声惊呼,低头一瞧,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竟难以移开。

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痛快速地蔓延至全身,犹如一根蔓藤一般。

原来,那白衫女子的斗笠已被撞落,露出一张明艳妩媚的脸来,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屏息以视,魂儿都收不回来。

就连温弦也呆住了,她怎么跟七年前在那场大火中葬身的皇后娘娘如此的相似?难道这是天意吗?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伤感,低下头,不再去望她。

“小七,是你吗?”

欧天辰静静地望着她,似乎这时间已经止住了,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她猛地一惊,扬手一记耳光便向欧天辰扇去,却没想他迅速地闪身,手上暗暗用力,想要紧固她的皓腕,却依旧被她挣开,反手便又是一记耳光,这次他没有再躲,只是怔怔地望着她锁骨上的哪一排牙印,心痛如刀割一般。

“啪——”响亮的声音响起在秦淮河边。

还未等欧天辰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到了酒肆了继续喝酒,索性扔了斗笠,任众人将惊奇的目光望向她。站在一旁的温弦见欧天辰挨了一记耳光,心里本不是滋味,可是见到那样的她,他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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