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对不……不……不……起。”
赵港站在我门口,哭得很厉害,几乎上不来气,他控制不住地抽噎,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小时候不这样——我不敢这样哭,即便看起来已经足够克制、足够憋屈,可是小时候的我,不,敢。
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区别,当爸爸第二次成为爸爸的时候,他至少会做得比第一次好,可是这全然不能弥补他对我施加过的各种伤害,甚至是揭开我的伤口,结痂的伤口再次流血。
妈妈好不容易抚平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我对于自己童年经历的不满、愤恨、心疼……太多情绪在我胸口重新发酵,我需要冷静,我需要时间,我也需要空间。
赵港一直在哭,永不停歇。他哭得我心烦,哭得我愤怒,甚至让我觉得心悸、心慌、心疼——当然,我更多的还是心疼我自己。不,我就是在心疼自己。我丝毫不同情他。
吵闹,肮脏,愚蠢。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滚出去。”
我从来没有对人讲过这样的话。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感觉它们好像不是来自我的身体、我的喉咙、我的唇齿。我好像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缓缓地吐出它们,可是,我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伤害他人的快感,只是……害怕?无助?甚至觉得自己卑微至极,愚蠢至极,卑鄙至极。霎时间百感交集。
狠狠地一下,我才意识到我用力砸了床。
“我说过什么?”爸爸的声音冷冰冰的。
赵港还站在门前犹豫,久久不肯离开,直到听到爸爸的话,他才缓慢地转身,我看到他一点点挪出房间,走向爸爸,直到他挪向从我房间的门看不到的空间为止。
“如果……哥……哥……不原谅……原谅……”赵港哭得更厉害了,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因为哭泣而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头是紧的。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阵巴掌着肉的声音,“憋回去!”
因为我的门开着,他们的动静我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因为方才我的情绪几乎要崩溃,头脑里满是纷杂的情绪和嗡嗡作响的声音,我几乎忽略了客厅里的声音。但当我重新冷静下来的时候,这些声音又被放的很大,大到……这声音不断地与我的记忆相碰撞。
“我跟你说过什么?”
“憋回去!”
然后就应该是那句,果然,我听见客厅里的爸爸问——
“怎么罚?”
我浑身都在颤抖,这几乎贯穿了我全部的童年,我几乎听见我的牙齿相互磕撞,手抖得几乎被办法掀开被子,我几乎没有力气走下床,甚至关门。脑海里全是这些年的画面——我和他。他永远以父亲的口吻提出对于我当时的年龄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的任务,然后告诉我——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可是爸爸,我当时还没有到必须要具备独自应对世界的年龄,世界会给我的磨砺不会因为你的所谓“锻炼”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