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伤口的时侯放出一部分心思去胡思乱想一些东西,往往有助于忍受痛苦。
这是夏之悠的经验之谈。
毕竟,自己帮自己处理伤口的时侯可用不了麻醉药,不说别的,单是缝合伤口的时候肌肉神经受缝针刺入刺出而导致的颤动就有够麻烦的。
就像已经死去的鱼,有时候还能仿佛活物一样的扭动几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时间拨回到平安夜,希斯特里已经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之后。
夏之悠已经抓紧时间来到了自己秘密准备的据点,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先烧了水,然后到另一个房间拿了医疗箱,回到炉灶旁,就地坐下,打开医疗箱,然后低头看着自己仿佛一个大号破娃娃的身体,颇显有些麻烦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开灯,炉灶上跳动的火苗舔舐着金属的水壶,在稍显暗淡的房间里带来一丝颇觉虚幻,却实实在在的温暖的光。
房间里有窗户,仿佛有着两个部分,分别为漆黑的天穹和冷色的雪光充满了,从窗外投射进冰冷来。
夏之悠恍惚了一瞬,眼神从软弱的迷离中平静下来,从急救箱里拿出银色小巧的剪刀,开始低头剪起自己通红的衣服。
有些想再休息一会的欲望被他抛在一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伤势已经到了不马上处理不可的地步了,自己倚靠着炉灶边是潜意识贪恋这些微火光的温暖,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懒得动手也是因为自己的体力已经被极大的耗尽了。
冷和累,在这种伤势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这肃萧的冬天也说不上是好是坏,虽然大幅度的减缓了自己流血的速度,但同样也极大的消耗了自己的体力。
笼在火焰中的小水壶呼呼的响,夏之悠把热水倒在盆里,换了一壶新的。
火苗继续欢快的舔舐水壶。
暖意渐渐在房间里生了出来。
夏之悠的伤势除开那些数不清的小伤口外,其实真正要处理的只有一处,就是最后去卖破绽时几乎要将身体切成两段的巨大创口。
夏之悠废了半天劲,终于将粘在身上的血衣剪碎弄了下来,于是伤口便更直观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密密麻麻的伤口遍布他的全身,仿佛鳞片一般,显得很是骇人,而那道巨大的创口就在夏之悠的腹间,夏之悠面无表情的摸了摸,把握着伤口的严重程度,但旋即苦笑一声,啧啧道:
“哦哦……脏器在蠕动哦……”
夏之悠把缝针消了毒,开始缝起自己的伤口,这是一门技术活,得亏夏之悠有过很多经验,同时即使在虚弱状态下的手也无比稳定,这才能稍微顺利进行,但从伤口处流出的滑溜溜的血液和不受自己控制单纯神经刺激而乱跳的肌肉也着实让他很是恼火。
说起来,身上密密麻麻如鳞片似的伤口,加上腹腔这有些夸张的伤口,以及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肌肉,倒是让自己真的很像一条在砧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呢……
这道伤口实在是过于深了,几乎再多一寸就会伤到脏器,到时候就算是以夏之悠的体质,在缺乏医疗条件的情况下也难以保证自己一定不会丧命。
自己是不是卖的过于深入了呢……
夏之悠胡思乱想着,虽然心里浮现出了这种想法,但其实他还是十分清楚要能够确确实实的击杀希斯特里,做为支付的代价,这点伤势还是要有的。
从Noah发现希斯特里即将袭来的那一刻,夏之悠就开始制定起了自己的计划。从自己的实力,自己能够利用的东西,到对方的实力,到根据自己的印象和资料等等东西所勾勒出的他的性格,终于让自己活下来的把握稍微大了那么一些。
从开枪,到短兵相接,再到苦苦挣扎,自己仿佛到了最后关头被迫使用还无法完全施展的风染雪露出破绽,到最后自己真正意义上压箱底的底牌使用了出来,这一系列的衔接本就在他的计算之中。
说是计算之中,但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夏之悠的支撑也同样是做不得假的,为了防止最后一手的魔法被希斯特里察觉,夏之悠甚至连动用魔力增幅手脚都不敢去做,要不然也不会辛苦到这种地步。
所谓有预谋的保存底牌,其实说到底,也只能做到这样。
魔力不可能和超能力去比什么持久力,就算是使用了魔力让自己好受些,但也终究是饮鸩止渴,魔力耗光自己就依然没用,甚至会把动用魔法的魔力消耗掉,多支撑一段时间也不可能对希斯特里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而且……
这个魔法还真是耗魔啊……
夏之悠已经缝合好了伤口,在热水盆里洗了手,伸手去摸左侧肋骨处刻画着魔法刻印的地方,那里甚至到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瞬移”说到底已经算是大魔法级别的魔法了,虽然自己自重生之后冥想锻炼就一直没停过,积攒了相当多的魔力,但按照自己这种一点魔法理解都没有,拿着魔法刻印当成纯粹工具的用法,所需要耗费的魔力已经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像那些正统的魔法师,对于魔法的理解越深,所需要耗费的魔力也就越少,甚至他们还会去加以辅助吟唱,把刻印和吟唱配合使用,来使自己耗费的魔力更少,同时让威力进一步的提升。
不过自己终究不是什么正统的魔法师,顶多算是一个魔法的使用者,为了魔法能力尽可能不去影响自己体术或者说武道上面的修行,半吊子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自己虽然有魔法刻印,也有魔力,但平常几乎都是用魔力强化拳脚去了,这种一发就要把自己抽干,再用就要压榨生命的魔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真的是不愿意去用。
时间再往后拨一点。
圣诞晚会已经在prayerX的余韵中结束,换好了衣服但实际衣服下面已经包满了绷带的夏之悠也一脸平静的和女孩们汇合。
歌已经按照约定唱了,自然不算违约。
时间已经稍迟,女孩们看到表面上什么变化都没有的夏之悠暂时也没有多问什么,一行人踏着新雪回到了小院。
雪已经停了,落雪在暗色的天穹下泛着荧光,也不会看不清路,只是天气终究还是显得冷了,几个女孩演出服外面套了羽绒服,但还是小脸冻的通红,回来就张罗着洗澡。
夏之悠微笑着看女孩们忙碌。
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经历了一场大战,给自己做了手术,甚至还坐在天台上唱了首歌,即使是夏之悠也早就感受到了几乎凝成实质的困意笼罩着自己。
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算是比较能忍耐的类型,痛苦是如此,伤势劳累所带来的疲惫困倦也同样是如此。
他倚在沙发上,平光大框眼镜下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却还在努力睁开,暖黄色微醺的灯光与浴室微微漂出来的水汽之下,他目光稍显迷蒙,有些惬意的看着那边女孩们被灯光拉到朦胧的剪影在浴室里为了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忙碌的晃动不停。
夏之悠有些舒服的叹了口气,到了现在,才终于将平安夜的死亡威胁从心中完全放下。
没死的感觉总是格外好呢……
他安静的在沙发上抵抗着倦意,想着女孩子们洗完了回房间之后,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几乎不能沾水的身体去浴室晃一圈也就能用“洗过了”来糊弄过去了。
然而,女孩们放好了水之后,却把浴室给夏之悠让了出来:
“你在外面跑了那么长时间,还下了雪,肯定冷的不行了吧,赶快去洗吧……”
夏之悠哑然失笑,自己这浑身的伤口,该怎么洗澡呢?
他推辞了两句,但不好解释原因的他终究还是拗不过女孩子们,被推倒了浴室门口,只好走了进去。
“那么,该怎么办呢……”
夏之悠在浴室的隔间里脱了外衣,看了眼热气腾腾的浴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绑成木乃伊似的身体,苦笑了一声。
但,这个时候,浴室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轻轻柔柔,女孩子独有的嗓音在不甚宽阔的浴室小心翼翼的响起:
“那、那个……我进来了哦……”
进来了?
喂喂,正在洗澡的……
……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