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你……”
看着吞吞吐吐的三丸子,叶馥香终是明白了他的忧虑,当下轻笑上前:“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应该好好感谢你的。如果你也愿意迎娶惜蓉,那我今日就帮你操办你们的婚事,这样,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了。”
“那,等讼师回来再商量。”
叶馥香颔首:“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惜蓉。”
随后,叶馥香便去了仙客居,经过一番询问之后,终是明确了,她和三丸子的婚事算是确定了,不过是还没有定下日期罢了。
元王府。
地牢。
云王从狱卒手中接过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元王嗅着那酒的醇香,当下欢笑着上前:“好小子,把我珍藏了多年的桑落酒都给找出来了,哈哈,那今日,咱们兄弟二人就一醉方休!”
云王当下给元王倒了杯酒:“你可还记得,我喝酒,还是和你学的。”
元王看着那色如琥珀,晶黄透明的液体,轻笑道:“我如何不记得?那还不是因为,别人都说你小时候长的像女孩子,做事扭扭捏捏的,哈哈,喝了酒之后,喝了酒之后,嗯,至少现在出落的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了。”
云王倒酒的动作微颤,强忍着心内翻涌的酸楚,当下坐了下去:“哥,其实……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明白,他一直就不明白,元王,堂堂元王,受万民敬仰,最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元王轻叹一声,眸中却闪过几分解脱的神色,当下拍了拍云王的手:“你不明白,不过,不明白更好。”
云王见元王话中有话,当下立刻定定地看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来,喝酒!”元王一仰而尽,后又倒了两杯:“谨一,三哥我呢,没照顾好你,十多年来一直都没照顾好你,你别恨我。”
“哥,除了父皇,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哥我呢,算是自作自受!一步错,步步错,哈哈……说起来,等我死之后,你代替我,去给平南王和太子上柱香,也算是我的救赎。”
“哥!”云王微红了目光:“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的?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
“没有人逼迫我这么做!”元王认真地看着云王,眸底闪过几分血红:“谨一,你记住了,没有人逼迫我,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我现在就是咎由自取!如果你还当我是你三哥,你给我记住了,我死后,你就立刻回京!继续做你的闲散王爷,无忧无虑的,也挺好。”
“为什么?元国是你的心血,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替你继续守着元国!”
云王看着元王眷恋的神色,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到死都放不下百姓的人,究竟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是因为元国是我的心血,所以,我才不想让他间接地毁在你的手里!”
云王眸光微怔,身子微微后退了步,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元王:“大哥,你,你是不相信我?”
“就是因为我太相信你了,所以,我才不能把元国交给你!”
“大哥,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云王狐疑地看着元王,越来越觉得,他有事情瞒着他。
“没什么,来,再陪我喝两杯,许久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元王说着,当下直接拿起金樽酒壶,将壶嘴对着嘴巴,猛烈地喝着酒。
云王见状,并未阻拦,只是坐在他对面,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看着他醉酒,看着他胡言乱语,看着他回忆曾经的一切一切。
如果,当初他没来当这个元王,如果十几年前他们没有分开,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局?
如果,如果之前他不是那么无所事事,如果以前他能帮他分担,担起自己的重任,现在,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种状况?
看着因醉酒而倒了下去的元王,云王当下上前,和他一起坐在了这散着腐朽味道的干草上,逆着昏黄的光,他看着那些细小的尘埃尽数飘零,看着地牢的墙壁上,那斑驳暗淡的光线,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这些不经意间就已经逝去的东西,逐渐散发出霉朽来。
这一刻,他只希望就这么醉去,醒来之后,就会发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随着脑袋的清醒,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睡梦中,他梦到了灯火阑珊,他看着那个玉树般的身影从天而降,轻笑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遍寻不见。
“三哥!”云王惊叫着醒来,看着眼前,含笑着看着他的元王。
“谨一,该送我上路了。”元王抬眸,看着那透进来的第一抹晨曦,似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披着晨光而来。
云王看着元王安详的面色,昨晚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再度浮现,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后似下定了决心般,道:“三哥等我。”
不多时,云王便亲自端来了茶水,递给元王,深深道:“三哥,一路走好。”
元王看着那清澈的茶水,看着云王一夜之间,变得坚毅决然的眸光,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世,来世……罢了,我去见娘了。”
话落,接过那茶水,一仰而尽。
云王看着昏厥的元王,当下道:“把他抬上囚轿。”
元王虽犯下滔天大罪,毕竟身为皇子,又是元国的王,为了顾念皇族颜面,皇上还是决定让他坐在简易的马车里,押解回京,而并非囚车。
弘王山庄并非是坐落在城中心的,除非外面的声音振聋发聩,否则是传不到山庄深处的。
听到外面迷蒙的喧嚣声,叶馥香起身,淅淅沥沥,却是雨打芭蕉的声音。
推开窗户,便见一只白色的小猫正在廊亭内哀嚎,叫声凄厉,叶馥香只当它是受伤了,正欲出去将它抱回,却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在灌木丛里,低头寻找着什么。
叶馥香扫了眼怪在墙上的青色油伞,当下拿起向外走去:“你在寻找什么?”
长佑抬眸,随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猫啊,这本来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猫哩,今早却不见了。”
难怪,那白猫的声音这般哀慌,只因,丢了同伴。
“下雨了,怕是去哪里躲雨了,先把这只送到厨房去吧。”
长佑颔首,当下抱着那可怜兮兮的小白猫离开了。
远远的,似是还能听到那惶恐的叫声。
“元王今日便要回京了。”不知何时,景煜已经来到了叶馥香身边。
白色如霜的貂毛大氅,绒毛处有晶润的水滴滚落,与地上的水渍相溶,迸溅了细细的涟漪。
隐隐约约,叶馥香听着外面的呼声,当下淡淡道:“百姓,是在为他送行?”
见景煜微微颔首,她又道:“出去看看吧。”
门外,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百姓们自发的列道两边,跪在地上,身上并无蓑衣,口中高呼:“让元王留下吧,让元王留下吧……”
叶馥香走上前去,看着不远处,那简易却挡雨的马车,车帘似是被钉上了般,任由冷风呼啸,也未掀开分毫。
“里面,是元王的可能性有多大?”
景煜低眸看了眼叶馥香,看着她如同三月烟雨的眸光:“我以为,你会问,他还活着的希望有多大。”
既然上了马车,定然是活着的,否则,依照元王对这个地方的热恋,一定会葬身于此的。
只是,京城,瞬息万变,一如这里的天气,所以,若是元王回去了,再想让他死,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官兵迅速赶来,挡在了众百姓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们,以免他们发生暴动。
“王爷,王爷!”
蓦地,一个急促而恢宏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一抹灰色的身影却是已经向囚车前面的马车奔去。
有官兵立刻上前,拔出佩剑对着他!
“没有顶板,我就用这代替!”那男人高呼一声,当下却是摸出匕首,狠狠向肩膀的位置上刺去。
看着那蜿蜒而下的血水,一时之间,气氛中更多了几分诡异。
见那些官兵仍旧没有让开,男人拔出匕首,却是向大腿上又刺了一下,刺一下,逼近一步:“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云王。”
等到即将走至那轿子前时,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血人了,匍匐在地,却是依旧紧紧捂着胸口的位置。
轿子内,车窗的位置露出了一道缝隙,一个侍卫上前倾听,随即又走向那倒地的男人。
“来着何人?”
“草民李玉。”男人说着,从胸前摸出一本染血的册子:“这是百姓们的万民请命书,恳请云王带给皇上,全城的百姓恳请皇上,饶恕王爷!”
话落,却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恳请皇上饶恕王爷!”所有的百姓当下重重叩头。
云王看着那染血的册子,眉角轻跳,终是沉声道:“让他带下去。”
“王爷,王爷……”
叶馥香看着被拉走的男人,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轿子。
李玉,曾被元王赐其子明,李元将。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叶馥香最后扫了眼,跪在地上,并未离开的百姓,转身离开。
“你说,若是随行的太监将此事禀告了皇上,他会不会认为,他在说书?”
景煜看着叶馥香,木槿花般的清莹的侧面,如实道:“这我不知,可是我知道,你放过他了。”
放过?
自然不会,便是元王受万民拥护,但是他害死了洛夙染,她定然不会放过他!
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
只是,通过这件事情,叶馥香却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能利用他引出幕后黑手,她自然是喜而乐见的。
刚回到山庄,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请弘王出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