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阁的参选者,在参演的时候,是要全部用花名的,若是有幸留下或者直接送入宫中,才能恢复原名。
即便如此,一般人也都会选择牡丹、百合等高雅的名字,又有谁会选择桔梗这等听着便觉寻常的名字呢?
叶馥香却注意到,江德漓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下。
相较于含笑姑娘的花样百出,桔梗便显得十分淡雅,一袭琉璃白衣裙,衣领的位置有层波浪花纹,浅蓝色,如水般飘逸清美。
衣裾与裙摆的点缀了细细的碎玉,流光溢闪,整个人都似蒙了层清辉般,让人顿觉眉目清明!
平云髻各分两边,只在中间点缀了些小碎珠,熠熠生辉,同色系的面纱轻曳,更显得莹亮若泉的眸子能溢出水来般,无限风情!
江德漓的身子轻颤了几分,呆呆地看着那女子,眸中哀思尽显。
桔梗却似不曾察觉般,坐在浅蓝色的琴前,素手盈盈挥洒,叮咚的琴声清悦传来,如清泉般,拂过人的心端。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桔梗边弹边唱,声音娓娓动听,余音绕梁。
更为奇妙的是,那天蓝色的琴弦,随着她的动作,却是波动若一抹清泓般,她弹奏的不再是琴弦,而是一汪清泉,在她的一双玉手中挥洒流动,时而静谧,时而泛着涟漪,时而滚着巨浪,宛若一副活色生香的巨画!
若说含笑舞破了尘世,那么桔梗便唱出了红尘!
就在众人为有情人却无法终成眷属,而万分感慨之际,蓦地,铿锵,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琴弦断裂,清泓泻了一地,碎成流辰!
“可惜啊!”有人轻叹,扼腕叹息!
桔梗怔然地看了那断弦一眼,后眉角微微舒展,却是多了几分释然与解脱的意味,当下盈盈起身,上前拜道:“民女琴艺不精,在诸位大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江德漓的身子微微前倾,看着桔梗,好似要通过面纱看清楚什么。
叶馥香见状,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江德漓方回过神来,眸中却依旧有着化不开的震惊与哀绪。
最终的讨论结果,含笑直接送入宫中的乐府,而桔梗留在贡院中。
宣布了结果之后,桔梗方摘下了面纱,脸颊微圆,却恰到好处,多一分略显丰腴,瘦一分则太过清瘦,红唇略显丰腴,精致若描绘而成般,让人下意识地会想到含苞待放的琼花,却是比之还要娇艳欲滴上几分,眸光清润,楚楚盈盈,细眉微长,却自有一种英飒之感。
是个娇弱而非孱弱的女子,落落大方而矜持有度,难怪她即便断了琴弦,却依旧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独留在了贡院之中。
江德漓怔怔地看着桔梗,半响都未回神,叶馥香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当下只含笑道:“桔梗姑娘,日后你便留在这里吧,秋姑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随后,一个墨绿色宫装,年纪与桔梗相仿,但是装扮却十成老成的女子走上前来,简单行礼:“姑娘万福。”
瓜子脸,丹凤眼,眼角还有颗美人痣,眉清目秀的俊姑娘,偏只喜绾着妇人发髻,插着最是简单古朴的银梳,因而才会被人称之为秋姑姑。
“有劳秋姑姑了。”桔梗说着,冲叶馥香微微颔首,眸光从江德漓身上轻轻掠过之后,便跟着她前去了后院。
“该回神了。”叶馥香看着江德漓淡淡轻笑:“看上人家姑娘了?”
江德漓终是收回了眸光,神情略显怅然,最终唇角含了几分自嘲的笑意:“不过是想到了一个故人,让你见笑了。”
故人?莫非是……
想着,叶馥香却不动声色道:“我还要回去准备皇上的寿礼,若是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江德漓颔首,当下道:“我送送你吧。”
行至门口,叶馥香看着江德漓依旧有些失神的眸光,心中轻叹,却是已道:“告辞了。”
马车上,叶馥香看着长佑道:“你之前见过阐扬公主吗?”
长佑摇了摇头,后道:“喔,我想起来了。公主出嫁之前,皇上让少爷给公主作画一副,最初的那副沾了猫爪印,少爷又重新画了一副,那最初的一副应该还留在少爷的书房。”
“知道具体的位置吗?”
“我去找找,应该能找到。”
帝师府。
南阳轩。
叶馥香看着桌子上的画轴,这分明就是穿戴华贵的桔梗,唯一不同的便是,桔梗面带春风,而阐扬公主眉含哀绪,除此之外,整体的神韵都有着七八分相似,而面部,更是等同于一个人。
叶馥香淡淡地敲着桌子:“这世上,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吗?”
长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球都要揉的突兀出来了,才咂舌道:“太像一个人了!”
“等你家少爷回来了,得让她好好查查这个人。”
“还有那个叫做含笑的,说什么刘侍郎推荐的,姑娘你不知,那刘侍郎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还抢过侄子的妾侍,这么非同一般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会拱手相让,太蹊跷了。”
叶馥香定定地看着长佑,后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抓了抓脑袋道:“怎么了?”
“现在怎么思考问题,这般全面了?”
长佑立刻堆了笑:“还不是经常和姑娘你在一起,耳濡目染的?”
皇上寿辰已近,叶馥香早已备好了寿礼,因而有时间去贡院。
再度见到江德漓,他却是比见到桔梗的那日平静了许多,只是却依旧能从眉间看出对她的几分眷念来。
这晚,景煜前来,待长佑出去便关上了房门之后道:“含笑已经被封为了笑妃。”
叶馥香神色淡淡,这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当下继续问道:“查出来是谁的人了吗?”
“云王的人。”
叶馥香微怔,不是没想到云王会在皇上身边安插人,只是有些意外,他会找到这么非比寻常之人来。
“那桔梗呢?”
“没查到,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这是她的身世。”
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叶馥香,她仔细地扫了几眼,看上去是身世清白的女子,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为,她才总觉得有些可疑。
翌日,再度见到寒王,一如既往的妖孽万分。
众人给皇上的寿礼几乎都是稀世珍品,皇上面色含笑,很喜欢,却似有很随意的表情,待到叶馥香拿出金箔来的时候,却是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叶馥香站在台中,打开了只有一本书大的金箔,刚打开,便有金色的沙砾簌簌落下,紧接着那金箔上却是出现了一片大沙漠,上面还有骆驼商队,还能听到驼铃声。
就在众人呆怔之际,叶馥香却是骤然抽回了手,那金箔直接漂浮在了空中,叶馥香把手放在了那光线中的小骆驼上,放大,那骆驼真的随着她的手的动作变大,占据了整个舞台,甚至有大臣已经下意识地向后移动着身子,仿若真的有骆驼出现在他面前般。
叶馥香的手放在骆驼上或者沙漠上,饶是放在落日上,那些东西都可大可小,她甚至能捏着小骆驼放在大骆驼身上,皇上一时兴致高涨,当下却是走了下来,想要伸手去抚摸骆驼,手心却穿透了骆驼,他便将骆驼移动了个方向,那骆驼便纹丝不动。
皇上狐疑地看向叶馥香,后者神秘轻笑,随即像是变戏法似的伸出手,是空的,当下便用手攥住了皇上的手,对着他的手心哈了一口气之后,再打开,随意示意皇上继续。
皇上半信半疑地抓住了一只骆驼,向远处移动了下,那骆驼当真向远处走去,并且一步一步原地走着。
皇上眸光骤亮:“这……”
叶馥香扫了眼桌子上面的沙漏,当下将所有骆驼全部移回,又缩小为原来的大小,最终合上了金箔,瞬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若刚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般。
看着皇上微怔的神色,叶馥香上前,恭敬地将金箔仿若托盘,递给了皇上:“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哈哈,好,朕很喜欢。”
说着,皇上已经亲自接了礼物,走回座位。
皇上身边坐着的并非皇后,而是刚刚得宠的笑妃。
听说皇上很宠爱这个妃子,甚至都没给她改名字,叶馥香却只是淡笑,不改名字,既可以说为是宠爱,更可以说为,根本就不想费心思给其改名字。
含笑当真是个绝色美女,却是比皇后还要娇艳几分,难怪能直接荣宠六宫呢。
最终,叶馥香的寿礼最得君心,得到了皇上很多的赏赐,赏赐多的却是皇上的几个妃嫔都嫉妒了。
宴会上,叶馥香以不胜酒力很快便离开了,景煜随后便跟着离开了。
虽不胜酒力,但是到底是多喝了几杯,叶馥香只觉得有些昏沉。
景煜给了她倒了一杯茶水:“这是贡酒,纯度高了些,一般人喝了难免会不胜酒力,但是绿茶可以醒酒,多喝些吧。”
叶馥香喝了杯,清新的味道萦绕在齿间,不多时,眸光果然清明了些。
“今日的寿礼,倒是让我都大开眼界了。”
景煜一直很是信任叶馥香,所以在今日之前,也并未仔细看过她给皇上准备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