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谢梓檀、谢安楠
配角：子夜、青忆、刘嬷嬷
地点：谢府
“你出生那年，生下便日夜啼哭不已，我和你母亲寻了很多法子都无用，你母亲只得上宝刹寺，为你祈福诵经，盼你早日安康。”谢安楠走到窗户面前望着窗外的那还是颗小树的梓树，眼底极尽温柔。
那是夫人当年从寺庙回来后亲手种下的，只愿女儿能如同这梓树一般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不惧病痛，不怕风霜，日后同这园中其他梓树一般，生机盎然，蔚然成林。
“你那日究竟去哪了？”谢安楠突然转身问道，“若还是不说，你就继续在这里跪上三日。”
“我……我就是出门在帝都的街上被哪些摊贩也迷住了，一时兴趣十足，流连忘返。”谢梓檀小声回答。
“既然如此你还是不愿说……”谢安楠目光如炬，看得谢梓檀心里直犯怵，“如此纨绔不化，那就跪上三日吧，三日不许进食只能喝水。”
听完还未来得及开口，谢安楠便离开了，只听到他在房口交代了一番，房门便被锁上了，只得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心想今日真是惹父亲生气了，谢梓檀抬头看着母亲的名字深思。
忽而深吸一口气，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既然如此就好好陪娘亲聊聊天吧。
“娘亲，你早早就离世了，女儿还未见过你一面，只在书房里瞧过父亲给你的画像。”
“可是我觉得爹爹画的一点也不准确，他的画技绝对没有把娘亲的美貌勾勒出来。”
“那时候我天天跑去爹爹的书房拿着娘亲的画像看着，有一次看着看着就抱着娘亲的画像睡着了，口水流的满幅画卷都是，母亲的容颜也化开了，我急的用手去擦拭，接过越擦越花，急得我哇哇大哭。爹爹知道了，说怕我思念过及就把画卷都收起来了。”
谢梓檀翻动了下灵气十足的眼睛，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哼！明明是爹爹自己怕睹画思人，那时爹爹抱着我的时候衣袍上总有藏不住的酒气，可把我熏坏了！明明是他怕整日消沉不务正业，这才将书房内的画卷都收起来了，还怪在女儿身上！”
“娘亲你有空啊，就去爹爹的梦里好好训斥他一番！”
“不过爹爹从此再也没碰过一滴酒，也再也没提起过娘亲了。”女童神色暗淡。
“后来我常常缠着兄长说说母亲你的样子，可兄长倒底也只长女儿四岁而已，母亲走时，兄长也才九岁，对母亲的描述也是模棱两可，每每赞美起来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只说娘亲是这帝都最好的娘亲，才艺双全不逊色这宫里的娘娘。”
说到这里谢梓檀噗嗤一声，“兄长当初这么比喻娘亲的时候，还被女儿狠狠地咬了一口呢，把他都咬哭了。他这个糊涂蛋！”
“这宫里的娘娘怎么能和我娘亲相提并论，我娘亲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肯定是位温柔贤淑，懂得相夫教子之道的聪慧的女人……”
“才不屑于同这宫城内的乌七八糟中看不中用的莺莺燕燕比较……”
这时，谢梓檀笑盈盈的已经泪流满面，但还是眉飞色舞手指不断地笔画。
“女儿每次偷偷跑出去，看见的街口卖包子的大娘亲自给自己的女儿下了碗面条，她一边看着那个小女孩吃饭，一边手里缝补着一件新衣裳，女儿便央求她也给女儿做了一碗。”
“娘亲，这碗面里面什么都没有放，但是女儿却觉得味道真是好极了，当时女儿就想，娘亲肯定也做的一手拿手菜，绣得出栩栩如生的各式花样。”
谢梓檀再也忍不住，笑盈盈的脸上早已泪流不止，她双手掩面将脸深深的埋进膝下的云罗蒲团里。
“我真的，好想，好想，同这小姐姐一般，尝一尝母亲亲手做的羹汤，穿一穿娘亲亲手缝制的衣裙啊……哪怕就奢求一次，就这么一次也行啊，娘亲！”
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怜爱，在世人眼里她是谢府唯一的千金，又是嫡出，这令人羡慕的身世，却连最简单的……
谢梓檀这心中如同千针所刺，麻酥酥的感觉从脚底漫上全身，在心跳的跳动间随着呼吸一张一弛，反复交替着，痛不欲生，瞬间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云层逐渐将太阳藏进怀抱中，门外站立许久不言语，静静听着的谢安楠，在云朵留下的阴影中，周边的色彩也随着慢慢黯淡下来。
他面色暗淡无光，双目也失了光彩，仰天一声叹息。这一身暗色长袍，说不清的凄冷孤寂，也道不明的惆怅惋惜。
推门而入，就看见谢梓檀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那不大的蒲团上，心中一急，立刻冲上前将她抱入怀中，怀中女童的身上已经逐渐青紫，呼吸也渐渐变得浅薄，他将怀中小小的柔荑拿出，一手搭上脉搏，一手放置胸口，半晌，便放下了手，轻轻拭去女童面上泪痕。
“这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抱起谢梓檀就往门外走去，到门口处又站住了，“若儿，既然你当初愿意为了小瑶儿奋不顾身，而我也，定当护她周全！你泉下有知……也定会同我好好守护着他们吧。”
等我……谢安楠心中默念后，便快速将谢梓檀抱了回去。
灵牌前的金丝刻鸳鸯鼎上的香火突然断了，香灰散落，随着余烟绕着盘旋久不消散，像是诉说着不舍……
为了不惊动府里的人，谢安楠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间，关好门窗，便立刻为她运功疏通经脉。
“主上，小姐的心疾提前发作了。”一位身穿黑色玄服的男子把完脉后单膝跪下，“这心跳与脉搏波动不一致，怕是不能再拖了，要早早的……”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黑衣人立刻起身离开。
谢安楠给她运完功后将她扶起，打开她从小别在腰间的金丝璎珞荷包，从里面拿出仅有的一枚红色丹药，用温水化开呈液体，手指运气，带着红光的热气将这团水包裹成一个红色的水珠，在不断翻滚的蒸灼下，水珠逐渐蒸发成气体，谢安运功将这团红色气体送进谢梓檀口中，自喉间到心脏处，不断有蒸汽上冒，谢安楠随即运功指引，手指处的气波将心脏出的热气引致全身经脉。渐渐的谢梓檀全身便冒出细小的汗珠，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整件衣裳。
谢安楠将药物引致全身各处后，见谢梓檀口唇指甲皮肤都逐渐恢复红润，便收起功力，调整自己的气息。
“没想到这枚药丸的火性如此烈，怪不得要至于这金丝镶嵌的荷包之中，才能两相抵消。只是现在……”谢安楠微微叹息，“我本想借此机会罚你禁闭几日，等这宫宴一过，在修养几日，便送你去那里，却没想到你会因思念尤及过度悲伤而导致心疾提前发作。”
“多想就这么看着你平安长大，无忧无虑。”谢安楠眼中满是慈爱和憧憬，“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定律，是我妄想了。”又收回目光，“子夜！”
“属下在！”
“你下去安排好所有事情吧，等瑶儿醒来，就送她去吧。”对着窗外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交待好了以后，谢安楠给谢梓檀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青忆你给小姐换好衣裳，这几日就让刘嬷嬷过来照顾小姐。”青忆应下，“顺便放出风声，说小姐今日在府中贪玩，不甚落水，命悬一线，幸亏府内家丁及时发现，挽回一命，但小姐年幼体虚，加至受此惊吓，所以落下了病根，一时难以痊愈，来过的大夫都说小姐急需卧床静养不得受干扰，所以本府从今日起，需闭门谢客。”谢安楠看着床上静躺着的女童，声音沉稳又不容置疑，“小姐的阁楼，从今日起，就封锁起来吧。”
“可是老爷，这谢府毕竟是天子相府，多少人盯着老爷，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闭府谢客，会引来非议的。”青忆轻声提醒着。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守住相府的名声了。”谢安楠儒雅的面容中露出如鹰般锐利的锋芒盯着面前的女子。
“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定不会让外头的人非议我相府的。”青忆应下便不再多问一个字，这些年陪伴在这位相爷身边，早就对这相府的规矩了却于心，有些事情不该多问的就不要问，不该知晓的就不要打听。说罢便进屋给谢梓檀更换衣物。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青忆。”谢安楠悠悠的轻声细叹便出了房门。
新绿色的小池塘，屋内风帘微动，院内碎影舞斜阳。
又是一夜过去，次日清晨，谢梓檀缓缓睁开眼睛，顿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见自己盖着软毛织锦的被子，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我这是怎么了？”谢梓檀回想起自己被父亲罚跪在母亲的灵位面前和母亲聊天，只记得当时悲伤抽泣之际，心口一阵疼痛，后面便没有印象了。
“这是父亲的房间，是父亲抱我进来的吗？”谢梓檀认出了这是她以前玩闹过的地方。
“小姐，你醒了？”刘嬷嬷正巧打好热水，将布巾置于水中来回荡漾几次，卷上这略微滚烫的热水后拧干，将这带着温热气息的布巾递于谢梓檀。
“来，小姐擦洗下面容吧，老爷吩咐了，小姐不可再着凉了。”谢梓檀接过放置脸上停留片刻，只觉得一股子暖意，“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会在父亲的房中？”她洗完后将布巾还于刘嬷嬷。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刘嬷嬷看到她疑惑的面容抬手便抚摸着她的额头，发觉无异常便放下心来。
“我说小姐平日里贪玩也要有个度呀，就算这春末有些闷热，你怎么也不该戏水呀，还失足落水了！若不是这府上路过的家丁瞧见了小姐你，这恐怕是要出天大的乱子了，你这样让老爷怎么和死去的主母交待啊！”刘嬷嬷一边不停的抱怨着谢梓檀的贪玩，一边又自责又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童，想起主母去世时对怀中的女童是如此眷恋……
谢梓檀的脑子却“轰”的一下空白了，这刘嬷嬷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明明是被罚跪在娘亲的灵位前，怎变成了戏水失足呢？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是爹爹吗？爹爹为何要编这么一个谎言？
2019-6-28 1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