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炎热的江城,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并不比地上低,芒果小朋友面对比天气更加令她烦闷的父母,愤愤地说:“你们要是继续吵,我就离家出走!”然后使出了吃奶劲儿甩上宝马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
“哪有你这样的爸爸!”女人几近声嘶力竭。
“更哪有你这样的妈!你这个蠢女人!”陈嘉诚同样用力地甩上车门,紧追女儿,留下陈嘉怡一个人发呆、叹气。
相识15年,结婚10年,早已记不清争吵过一千次还是一万次了。像这样当着孩子的面互相讥讽、攻击,语言有上限无下限,也屡见不鲜。芒果只有6岁,却经常不得不作为夫妻二人的和事佬,语重心长地劝说,“爸爸,你就不能像灰太狼一样,即使老婆用平底锅砸你,也让着对方吗?”,“妈妈,如果爸爸不肯让你,那你就让着他点儿,都是一家人,不计较行吗?”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甚至可以将爸爸、妈妈吵架的风格根据不同的起因进行归类,有矛盾型、爆发型、虚弱型......
陈嘉怡潸然泪下,她心疼早慧的女儿,也心疼埋葬在苟延残喘的婚姻里的自己,不只是婚姻,还有濒临灭绝的爱情。她和陈嘉诚,还有爱情吗?
如果说15年前陈嘉怡初见阳光下英俊的学长忍不住回眸一笑是爱情,如果说陈嘉怡辞掉家乡公务员的工作,义无反顾追随草根出身的陈嘉诚南下打拼是爱情,如果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一个女人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全部的青春都奉献给心爱的男人是爱情......
那么,她获得了什么?是悄然爬上面颊的皱纹还是略显臃肿的身材?是豪华却冰冷的大house?是公式化的短暂电话交谈?还是每周固定一次的夫妻生活?或者是表面风光其实完全不被尊重和理解的陈太太身份?
从初恋可以到婚姻,但并不意味着可以相爱到白首。
陈嘉怡擦干眼泪。发动车子之前给陈嘉诚发了一条微信:“我永远争不过你,所以我什么都不争,只想自由。”
正在后台陪伴女儿化妆的陈嘉诚轻挑嘴脚,回复道:“芒果呢?”
“我不想继续吵下去,对孩子,对你我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肯把芒果留给我,我不甚感激。如果不行,我相信你会善待她。”
陈嘉诚没再回复。
作为掌管着600亿资产的CEO,他行事向来果决。他从不爱发微信,有急事只会将电话打爆。更何况对于老婆间歇性的提分手、闹离婚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哪有人要分手还字里行间相信对方的样子。
随着陈嘉诚事业的如日中天,陈嘉怡越来越缺乏安全感。她变得疑神疑鬼,每天电话查岗,特别留意丈夫身边的女同事,尤其是年轻貌美的。最近看到网上关于讨论“男人手机不离身”的帖子之后,她更加怀疑自己老公身在曹营心在汉,话里话外透着酸意。也许越害怕失去就越容易不理智。相反,对方太过理智,习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男人,他认为自己的婚姻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更乐意将妻子的“无理取闹”看作是一种另类的,夫妻情趣。
理智如斯,陈嘉诚有自知之明。即便嘴上不认,但今天夫妻二人的争吵确实是由自己引起的。
是这样的,他顾着思考周一即将上董事会的新项目,忘了带女儿下午参加芭蕾舞表演的演出服,不得不掉头回家重新取来。又心疼老婆孩子一早就出门,估计要熬到晚上才结束,特地打包了陈嘉怡最爱吃的南府家宴的烧茄子。陈嘉怡给女儿夹菜,不小心在宝马车上洒了几滴油。本来嘛,屁大点儿事,擦擦干净不就行了?可是随遇而安的双子座遇上了龟毛的处女座,永远不知道哪一分哪一秒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陈嘉诚忍不住训道:“你就不能小心点?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还不如个孩子!”
陈嘉怡心里着急啊,芒果上午排练到12点半才下课,下午1点又要集合化妆,只有半小时时间吃饭、上厕所、换衣服。而她自己已经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站了一上午。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非但来不及吃饭,还要挨训。而且,这个恶劣的男人永远是这样,傲娇的语气,蔑视的眼神,攻击人格的言语,高高在上的态度……她强忍着怒火,“你要么带个披萨过来方便吃,要么像人家涵涵爸爸一样在旁边酒楼点好菜等我们。搞成这样,孩子心急火燎不说,我自己更是完全吃不下!”
此刻,车内温度计显示地表温度已达到40度。
陈嘉诚将空调开到最大,仍然热出一身汗,密闭的空间实在太让人憋闷,索性打开车门,还是散不掉一身戾气,“我一早就问你想吃什么,你说随便,我买过来,你又说吃不下!好,爱吃不吃,都给老子倒掉!”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是不是想吼到全车场的人都听见?你好歹也是个总裁,自己不要面子,好歹顾及点女儿,你让同学家长听见了怎么看?”陈嘉怡一边给女儿换裙子一边怒道。
“你要面子,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只剩下面子!请问面子多少钱一斤?再说了,你嫁给老子这么多年,老子都是这么吼的,看不惯可以滚!”
“陈嘉诚,你没必要动不动就这么贬损我,我知道你早看我不顺眼了!好,我滚,给你腾地方,你尽可以重新选择,你是打算娶你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还是打算跟你的女合作伙伴比翼双飞?不用再面对我这个时时刻刻被你看不起,踩在脚下的女人......”
“够了!越来越不讲理……”
“停!别吵了!”芒果只有六岁,却好似十六岁一样冷静,甚至自带威严。她冷眼看过来,直至看到两个大人都噤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陈嘉怡懊悔吗?当然!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想给孩子最温馨幸福的家庭环境。她委屈吗?当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陈嘉诚争吵,更不知道这样的争吵要循环往复到几时。她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停车场。难得夫妻二人共同观看女儿第一次登上大剧院舞台的表演,就这样泡汤了。
她自问算个负责任的母亲,除了今天,从没有缺席过芒果的任何第一次。而陈嘉诚先生呢?芒果出生48小时后他才飞回国内;第一次喊爸爸是对着电话;第一次走路的视频陈嘉怡录好后传给他,居然超期未浏览;陈芒果的老师甚至一度以为她是单亲家庭,对陈嘉怡充满关怀......
今天,就把这个表现父爱的大好机会留给陈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