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生活中丧偶式婚姻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大有人在,有些女人确实是为了孩子将就着过,但陈嘉怡不想这样。她才34岁,就注定在死气沉沉的围城中压抑自我,在可能遭到背叛的婚姻中猜忌度日,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中了此余生吗?如果这个男人是她当初相亲认识的,如果他是她只看中外在条件的选择,而不是全心全意爱到骨子里,相依相伴十几年,那么她不会对爱情奢望太多,更不会如此伤心。
半个小时过去了,恶劣的男人电话没有一个,微信不再有一条。他从不屑于哄老婆开心,他自负的以为生活并不会因为恶语相向有丝毫改变,他早已将自己的老婆吃得死死的。
陈嘉怡觉得,过去十五年的自己就是个笑话,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她就无可救药地沦陷了。以陈嘉诚为天为地,不懂得给自己留出自由呼吸的空间;不论是发展的城市还是未来的职业,都以陈嘉诚为考虑的第一要素。任何事情在与陈嘉诚做比较时,毫无疑问排在第二位。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锁在自以为是的爱的牢笼里。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陈嘉怡猛踩油门,将车子驶向华南快速路,她不想回家,也暂时没想好该去哪儿。虽然方向感弱,手眼协调性差,但她的车技很好,这源于曾花费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陈嘉诚曾给她报了个最严格的一对一培训班,还时不时亲自指导,也正因为“亲自指导”,他们之间爆发过无数场“战争”。最终,陈嘉诚认为陈嘉怡朽木不可雕,放弃了让她开车的念头。而陈嘉怡硬是憋着一股劲儿在驾校反复回炉,练了出来。
江城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阳光灿烂,此时已经大雨倾盆。雨天路滑,安全驾驶最重要,她将车速放慢下来,真的很慢。这是去年刷陈嘉诚的卡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2.0T涡轮增压发动机,252马力,8AT变速箱,百公里加速达到5.9秒。然而......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严重变形的车头,车玻璃剧烈震碎,有雨水流了进来。陈嘉怡清醒地感受着死亡逼近,更多的居然不是恐惧,不是委屈,而是遗憾,遗憾没能看到芒果第一次登上大剧院的舞台,没能陪伴她慢慢长大。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没能成为更好的母亲、女儿、妻子,更没能成为梦想中的自己……
她是被闺蜜胡欣儿唤醒的。“嘉怡,我打包了一些粥,医生说你排气后就可以吃东西了。”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摸出手机,时间显示2005年7月20日。就在前天,陈嘉怡突发阑尾炎住进了华市军医大附院。
陈妈妈来电,“嘉怡啊,怎么做阑尾手术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家里?要不是我打电话到宿舍,还被你蒙在鼓里!”
陈嘉怡的声音并不虚弱,“妈,你和爸放心吧,手术很顺利。况且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学校已经放假,我很快就能出院,你们别过来了……嗯,我会当心的。”
挂掉电话,她说:“欣儿,就是个小小的阑尾炎,你怎么把我送来军医大?太夸张了。”
“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爸就是你的主治医生!”
好吧,谁叫她有热心的好闺蜜。
任何诡异的事情在没有亲身经历之前,你都会认为它只是道听途说。当34岁的陈嘉怡确认自己并没有因车祸身亡,而是穿越回到了19岁,她并不惊慌。她的人生信条一以贯之,面对你必须面对的。
“嘉怡,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胡欣儿的神情娇羞又可爱,眼里有一种遇见爱情才会出现的神采,“陈师兄,陈嘉诚,他也住院了。”
陈嘉诚是华夏大学法律援助中心唯一的学生辅导员,认识他的人很多,但她不记得也从来没发现胡欣儿竟然是喜欢过陈嘉诚的。
仔细回想,陈嘉诚是曾提过自己在华市军医大附院做了个眼睛手术,时间恰好就是这几天。只不过,那时他们两人还不认识。
那么,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确切说,陈嘉怡第一次见到陈嘉诚是什么时候呢?
那年秋天,刚上大二的陈嘉怡,一头清汤挂面,喜欢穿及膝的连衣裙,处在尽管素面朝天、依旧美得令人心折的年纪。一天下午,她参加完社团的会议,路过小阶梯教室,就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训话。透过门缝,是一个白色背影,腰背挺直,身材修长,体型清瘦,衬衫规矩的掖进裤腰里。难道是辅导员在训学生?只见对面的几位男生女生都默默低下了头,很惭愧的样子。可是现在的辅导员又不像高中班主任,很少有这么严厉的!?
走出教学楼,她发现下雨了,没带伞,只好在屋檐下静静等待,等雨势小一点再走。她注视着不远处的学校主干道,一把把伞像是流动着的花,在模糊的水幕中五颜六色地绽放着。稍一转身,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楼里出来,驻足在她身旁,慢慢撑开伞。
她不由自主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微风吹起了她肩头的发丝,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坠入了仙境,遇见了施定柔笔下的九尾狐妖,男狐妖。恍恍惚惚中,那男人似乎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陈嘉怡心里大喊不妙,她的七魂六魄彷佛要被吸走......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原来不只是个传说!?而他,就是刚刚训话的男人,有好听的声线,即使发火也充满魅惑的磁性;他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刘海碎碎地垂在眼前,皮肤再白一分显文弱,再黑一分显粗鄙;他眼睛不大却双目有神,英挺的鼻梁和薄唇,使整个面部棱角分明。如果非要用时下最流行的词汇形容,那就是,散发着禁欲系的美。
“陈师兄刚做完矫正斜视的手术,我,想去看看他......你说,好吗?”胡欣儿的询问将陷入回忆的陈嘉怡拉回了现实。
“去就去嘛,你脸红什么?!”语气中藏着古怪。
三十几岁的陈嘉诚每次加班劳累,眼里的红血丝就会特别明显,他说是因为当年做完眼睛手术急着出院,没休息好。对了,她可以让胡欣儿叮嘱护工细心些,还可以顺便帮他多交些住院费。毕竟此时23岁的陈嘉诚是真真切切会为几百块发愁,为五斗米折腰。
事实是,陈嘉怡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想,也许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就是希望她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去认识新的人,接触新的事物,活出不一样的自己。那么,这一次,她有必要去关心、去认识那个改变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并让她中年郁郁寡欢的男人吗?
同住一个医院,到底要不要去看看陈嘉诚呢?她彻夜辗转难眠。
病房里静悄悄的。陈嘉诚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被角妥妥盖住肚子,干净修长的双手轻轻交叠,似乎是睡着了。她望着那双手发了半天呆,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他身上的部位。
刚转身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对方也很吃惊,“嘉怡?你怎么在这里?”
“呃,我阑尾炎住院,刚下楼转了转,可能走错楼层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也是专程来看陈师兄的。”师姐谭敏急切地望了一眼病房内,“那个,汤快凉了。”
“您先忙,我走了。”
这个臭男人行情还是这么好。既然人家多的是人照顾和关心,自己就不跟着瞎起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