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是琰王爷的喜事。
皇上以体谅民生为由下令不要大办,并且严禁文武百官出席,说是会有碍清廉,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故而最后只能是在琰王府中小小操办了一番。
慈宁宫
这个庄严肃穆的宫殿一改常态,全部浸浴在大红色的喜庆中。什么红绸子,红灯笼,红纸都是小准备,真正是大场面的是上到太后中到庄嬷嬷下到各种刚进来的小婢无一不身着红装,脸上带笑。
“一梳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梳发结束,佩戴凤冠!“
庄嬷嬷今日充分地发挥了自身优势,嗓门极大,硬生生是要传到隔壁宫殿去。而很早就起来梳妆的花晚一脸的懵,努力睁大眼睛,把哈欠往回吞。忽而,铜镜中出现太后娘娘慈祥的面孔,她接过宫女手里的凤冠,而其他人都十分识相地退下了。
“我家晚晚真是个美人胚子,溪风真有福气。其实,女人这一生就是依靠男人过活的,征服了男人就等于征服了芸芸众生,所以要懂事,要知进退,好让男人放手去做。”
花晚有些不明就里,说句心里话,自小娘亲都是教育自己与其依靠男人,不如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她之所以嫁给爹爹并非看中他的家世而是他可以好好陪伴自己。明明太后娘娘出身名门,为何却像一只困于笼中的金丝雀,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眼界颇低。若是自己日后有了女儿,定不会让她委身于她不爱的人。
“晚晚,这是溪风特地为你制作的,你可还喜欢?”
太后娘娘为花晚插上了最后一根凤钗,十分的欣喜,像是在望着自己刚刚收割的大白菜一样。花晚应声停下了思绪,盯住了在镜子里的凤钗,金光熠熠,一个凤凰活灵活现。那时的花晚还不知道这个金钗到底在她和溪风之间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看着镜里画着新娘妆的自己,看着那根金钗,在心中默念:
爹爹,娘亲,我会好好活下去。无论未来多少不易,我一定一直一直保护好苏家全族,李妈妈以及溪风。
然后,太后娘娘就为花晚盖上了红盖头。之后就有人牵着花晚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宫门,领她进轿,接下一声——吉时到,启程!
拉长的语调悠扬在整个皇宫,花晚也抓紧了衣袖,她自是知道接下来的风雨虽非所喜,但也恐怕逃不掉了。南宫南窗,莫要负我。
琰王府到——新娘下轿,王爷迎亲。
此次,虽皇上以及百官无一人到,但是陛下竟派了贴身侍从李公公亲自主持婚礼。
“王爷,将新娘迎下来吧。”
庄嬷嬷将花晚牵下轿,把花晚的手安放在结缘绸上,脸上心上都是笑容。溪风对着庄嬷嬷微微点头,就轻拉着红绸,推着轮椅进了大厅,而花晚也是按照皇家礼仪亦步亦趋。李妈妈在后头看着两个红色的身影,不由得心里念起来真正的苏小姐,不知道夫人离去后,她可还好,是否有找到一个好人家?唉····要是自己的娃娃平平安安地长大,怕是也有那么大了,也要嫁人了。
想着,李妈妈眼里就全是泪了,转念一想,今天可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千万别坏了运气。这王爷虽说命短,但至少对小姐好,那便行了。至少是个王爷,死后应该还留得不少财产,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王爷,你这不方便就不要拜了,鞠个躬示意一下便好了。”李公公笑着对溪风说。怎料,溪风只是深深地看了后旁侧的花晚一眼,说:“不必了,李公公,南窗想正式告知天地万物,列祖列宗,父帝母后,会与苏花晚永结良缘,不离不弃。”
“好,好,好···”
硬生生被塞了好大一碗狗粮的李公公默默站开,清清嗓子,准备大秀身手。何秋则将王爷颤颤巍巍地扶起,将早准备好的拐杖递给溪风。
“一拜天地!”
花晚顺着溪风的节奏慢慢跪下去,又慢慢磕头,慢慢起身。不知为何,花晚好像顺着绸子听到了溪风的心跳声,不是很均匀,但很有力,就似溪风本人一般有着无穷的潜质。
一根红线在空中飞扬,拴着一对的恩爱情仇。
“二拜高堂!”
因为陛下没有莅临现场,而皇后娘娘又过早离世,就只好对着二人的衣裳跪拜了。在跪下的途中,溪风仿佛用尽了一身的气力,头上挂着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淌进他的衣襟里。即使握着拐杖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他依然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头。
南宫权,他日,我定要让你尝尝备受冷落的滋味,将你欠母后的,皇弟的一一讨回来!!!
“夫妻对拜!”
溪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撑起来,完成了最后一鞠躬,然后将红绸子一点点拔过来。在花晚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绸子只剩了最后一截的时候,就开始死死地抓住。
“过来。”
一句轻柔的话惹得花晚心都酥了,若被下了蛊一般,就向前走过去,一直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因为久病,溪风的手是冰凉的,凉得花晚有点心疼。
“礼成!”
一声停下后,溪风就顺势跌坐在何秋推来的轮椅上,一口黑血就这样喷出。
“王爷!!”
花晚急急就将红帕头摘下来,蹲了下来。溪风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将花晚手里的红帕子抽了出来,盖回去了,用微弱的气息说:“苏小姐,我还没揭盖头呢。”
“小姐,老奴扶你进去吧。”
夜幕拉下,整个街道都宁静了下来,只有几只猫在不远不近地叫着。打更人扯着嗓子在大街小巷中一下又一下地打着,连着打了多次。
“咚——咚——咚——”
琰王府也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红灯笼在走道上朦胧地亮着,让整个府里生气了不少。溪风一路被何秋推到了无忧阁的正房前。
“下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因为溪风需要坐轮椅,王府所有的门都不设门槛。溪风在门口停了很久,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示意侍婢推开了门。里面的丫鬟见是溪风来了都敬了个礼,就害羞得匆匆退下了。溪风缓缓将轮椅推进去,待在门口的侍婢十分贴心地将门合上。接下来的空气又好像被冻住了。
“晚晚,日后,你便做我名义上的妻子。我会将你视作我的妹妹。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嘿,南宫溪风!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做别人名义上的妻子,要么不做,要么就好好做,做一辈子。你快点给我把帕子揭下来,我好饿呀·····”花晚隔着红巾撒着娇。
溪风忍俊不禁,从心头涌上了一种莫名的快乐。这种感觉很久远,久远到溪风自己都不记得是从哪里来。
“快点嘛,你倾国倾城的新娘子可是要饿晕了····”
红帕子慢慢被扯掉了,花晚一脸的笑映入到溪风眼里。不知不觉,情丝万种,绕你心房。
“晚晚,快吃吧”
溪风戏谑地望着花晚嘴角的碎屑。花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弱弱地回了一句:“谁让你一直不来,人家真的是饥肠辘辘,才趁李妈妈不注意,吃了一丢丢的糕点。”
“那倒是小王的错喽。”
溪风斜着眼看向地下的花生壳,想必是这小姑娘趁人不备,偷吃床铺上的花生了。为了避免尴尬,花晚忙拿起已经倒满酒的酒杯,递给了溪风。
“虽然我不会照顾人,但我会努力的,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花晚拿酒杯碰了溪风的酒杯之后一饮而尽,呛得眼泪直流。溪风忙把酒杯放一边,递给花晚一方素帕,然后一脸无奈地也将酒也倒进了自己的喉咙。
“那·····现在第一步,我帮你更衣吧。”
溪风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而花晚已经带着醉眼开始研究如何顺溜地脱掉溪风的衣服,左戳戳,右拉拉。最后,已经醉透的花晚直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转身,将溪风压在了床上。醉呼呼的花晚,凝视着溪风的脸盘,道:“好好看呀,亲一个。”
就一低头把琰王爷多年保留的初吻夺走了。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花晚嘟嘟囔囔地说着,将溪风又抱紧了一份,整个头就靠在了溪风的胸膛上。溪风轻轻地拿起手回抱了花晚,低着头看着花晚的睡颜,压着声音说:“谢谢你。晚晚。”
乾清宫
“溪风还能活多久?”
南宫权依旧低着头处理公文。
“琰王爷怕是命不久矣。”
“留白,我累了。”
说着,这个高大的帝王停下了笔。
“我想风儿了。”
一滴眼泪从帝王满是皱纹的眼里掉落,掉在压在公文下的画像上。画像上的女子蹲着,专注地数着一地落叶里的小蚂蚁。时光荏苒,再回首,不过全是悲凉。
一黑地洞中
“说,古木的那个孩子去哪了?”
“哼!齐戒,不料你是这种人。魔尊真是信错了人。”
“怕是你瞎了眼。古木这个小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受那么多苦保守这个秘密。”
“魔尊一向待你如何?若不是他,你一个庶子能活到今天?可笑!!”
“他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若不是他,我的瓣儿怎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