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村二十里之外,有一片山,山里有一片宽大的平地,每天有一群特殊买卖的人在这里聚集,这些人把这里称为黑市。这里没有官府管制,也就没有任何秩序规范。所有的摊主都随意圈出一块地面,做着自己的小买卖。物品五花八门,奇特怪异。
黑市有四条通道,向外延伸六十里之外。此时,西南方向的道路上飞来一辆华丽而高贵的马车,浑身栗褐色。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小男孩,一旁坐着一个小女孩。
他们昨天在一家农家里借住了一晚,今天一早他们就上了路,去寻找一只抢走了小男孩妈妈的秃鹫。他们一路见到人就询问,打听秃鹫的踪迹,但是没有一个人见过秃鹫,有的还骂道“哪来的两个小神经病。”
此时来到黑市,是小女孩的建议。当时,他们已经把镇上所有赶集的人询问了一遍,没有得到秃鹫任何行踪后,小男孩迷茫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妈妈了。
“要么这样,金鸡子,”凤凰突然对我说,“我们去问一问算命先生,让他们算算你妈妈可能会在哪里。他们说哪个方向,我们就往哪个方向去寻找,这样好吗?”
“算命的能算出我妈妈在哪里?”我欣喜地问。
凤凰却摇头说:“不知道。我爷爷也不相信。他只是说这样至少会给我们一个方向先走一走,去行动,不是光站在原地打转、发呆。”
她这么说我顿时失望,这样太不靠谱了。
“可是,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嗯,我们这就去。”我想了想,也只有这样先走一走了。“可是哪里有算命先生呢?这个集市有吗?”
“这个集市太小了,没有见到。”凤凰说,“我们去黑市。”
“黑市?就是卖蜘蛛的地方?”
“嗯,还卖其它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哪里呢?”我渴望了,虽然我害怕蜘蛛。
“在那里,不远,我们的马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嗯,现在就去。快把木马马车拿出来。”我一身兴奋。
“到了那里我们还可以花几个铜钱玩飞翔的游戏。”
“飞翔的游戏?”
“路上我慢慢对你说吧,很好玩的。”
在黑市里,每天还会出现一群孩子,手握几个铜板耐心地排起长队,等待一项好玩的游戏。
那是一对大雕翅膀和两个和尚凑在一起的飞翔游戏。孩子们只要轮到自己,把手里的几个铜板交给其中一个和尚,另一个和尚就会把一对大雕的翅膀附在孩子的肩膀上,在和尚法力的控制下,翅膀就会带着孩子飞向高空做着各种惊险刺激的动作。
我们的马车还没有驶进山谷,我远远就看见了凤凰所说的飞翔游戏。山谷的上空正有一个小男孩在那对大雕翅膀的拍打下频频转换出各种各样的优美动作,发出响彻山谷的尖叫声,既惊险又刺激。他一会儿向蔚蓝的高空中激情冲刺,一会儿向山谷的地面疾速俯冲,一会儿在天空中翻滚盘旋,一会儿流水一般轻妙地滑翔,简直就是一只在饱享美丽大自然的英伟大雕,感受着无于伦比的美妙。
马车速度飞快,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黑市入口,我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一个高个子和尚在热烈地讲解着飞翔的精彩动作,招揽顾客,一边收取孩子递给他们的铜板。一个个子矮墩墩满头汗水的和尚正合并一双手掌成翅膀的样子,在努力地控制着天空中男孩子的飞翔。他的手掌微微一个倾斜,天空中的小男孩在翅膀的带领下倾飞;他的手掌轻轻一个滑动,小男孩一个优美的滑翔;他的手掌美妙地绕个圈圈,小男孩优美地在空中盘旋。小男孩做出来的所有精彩动作都是来自他那双手掌的功夫。
摊主一旁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些孩子。他们每个人的手里拿着几个铜板在耐心等待,同时欢快地仰望天空中的小男孩。
“凤凰,你玩过了吗?看上去真好玩。”我跳下马车激动地说,一双眼睛仰望高空。
“我玩过了。”凤凰也很激动。“那个时候我爷爷还没去世,我们还在这黑市里表演过呢。”
“我没有。”我说。“等我们问过算命先生,看看我妈妈在哪里后我们再来玩好吗?”
“好啊。”
凤凰也跳下了马车,然后她合起两只手掌,叫了一声“阿弥陀陀弥”,马车啼叫了一声后,变成了小马车。
宽旷的山谷中央传来嘤嘤嗡嗡的热闹声,人流熙熙攮攮,东横西蹿,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大部分都是平民打扮,不是看热闹的,就是货物贩子,男人后脑勺挂着个难看的辫子,女人头上挽个蓬松的发髻。期间有的穿着奇特,属于神物法里的法师或巫师,因为政府不强令这类人必须理成辫子,所以他们的发型各有不同。
“哪里有算命先生?”我举头遥望。
“那里。看见没。身后竖着一块白色布片那个。”凤凰遥指给我看。
我看见了,在那人群的最高处竖着一块白布,脚下坐着一个头戴黑帽子的算命先生。
“我们绕过排着长队等待飞翔的人群,再穿过拥挤的人群,再往上走一会儿就到了。”凤凰说。
“嗯,我们这就去。”我说。
我们很快就绕过了排长队的人群,挤进了人群中心。
地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售卖品。有贩卖瓜果的、贩卖蛇蝎爬虫的,还有贩卖奴仆的。有的摊主跟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神物法书籍。还有装扮法师模样的人在叫卖能看到前世与未来的魔镜。
贩卖瓜果的贩子,瓜果里面都是蛇蝎爬虫,直接贩卖爬虫的,都是从野外现抓过来的野生货,这类货比圈养的价格要高很多。
“你看,你看,这个人,凤凰。”我突然发现一个穿着奇特的老妇女,我手指着惊叫了起来。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身套一件乌黑的斗篷,还有一个连体三角型似的帽子,帽檐挂满了小小的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发出叮叮当当微小的响声,一双摄人心魄的目光在三角型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嘘,不要指。”凤凰握住我的手指头,“老巫婆。”
“老巫婆?”我震惊了,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巫婆。
“走吧。”凤凰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在我们走过一个卖海贝的摊主面前时,麻布上一只漂亮的海贝,它原本在高歌吟唱,这时见我们的到来,它小步微跳,向前微微蠕动,张开嘴巴,不停地向我们叫喊。“大人,带小贝走呗。客官,带小贝走呗。”
“等一下,凤凰,让我看看。”凤凰早见过了,她不以为意,我从没见过,我兴奋地拉住凤凰的手,我好奇地弯下腰仔细瞧看海贝里面。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些都是假的。它身上附了法力。”凤凰在我的耳朵边细声地说。
“假的?”
“嗯,买回去三个月,就会失去法力,变回成一只普通的贝壳。”
“三个月后它不能再动了?变回成死贝壳?”我愣懂地望着凤凰。
“嗯,过了三个月它就会失去法力效期,变回成一只普通的贝壳。”
“这样。”我嘀咕道。“多少钱啊?”我问摊主。
“不多,小法师,三文钱。”摊主向我的大肚葫芦瞟了一眼,有意思地看着我说。
可惜我一文也没有。虽然只有三个月,要是有钱,我还是会买的,太有意思了。
“走吧,金鸡子,那边还有更好看的。”凤凰拉起我。
“还有什么啊?”我问。
“你看到没,前面,那条蚯蚓,那根胡萝卜和人参。”
“咦……真的。真的。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我乐成了花一样跑了过去,站到蚯蚓、胡萝卜和人参面前。
蚯蚓像个活波的小伙子,一身拥有挥不完的精力,一直在跳着奇怪、有趣的舞蹈,胡萝卜和人参,在一块花布上来回走动,绅士一样有礼有节,两个人每一次擦肩而过,会向对方弯腰折礼。见我站到它们面前,它们一起向我弯腰折礼,然后两个人手拉手跳起了舞蹈。一段优美的舞蹈跳过后,两人分别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它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凤凰?”我问。
“叫你带它们走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呵呵呵开心地笑。
“它们也是假的?”我问。
“一样的,都是三个月。”
“为什么都是三个月啊?”我很不明白。
“我们中国的法术只能达到这个程度。”
“那外国法师的法力呢?能达到几个月?”
“听说西洋法术可以一年。”
“一年。他们为什么那么厉害?”
“它们神物法知识比我们渊博。我们知识很落后。”
买卖场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根本看不过来,我们只能走马观花一览而过。由于太过拥挤,这时,我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大人。我的肩膀撞在对方的腰腿处,我整个人往回弹。
我本能地抬起头瞧看,他是一位大哥哥,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脸蛋儿还没完全脱离那份青少年的稚气。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光泽明亮,额头高宽,皮肤黝黑,一个鹰钩鼻,一双褐色的眼珠子,身披一件黑色的披风,透露出一份高贵和高尚。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很敏感的反应,接着他急忙走开了,一种做贼心虚的匆忙。我却站在原地扭回头追随他的背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对眼神,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凤凰发现了我异常的神情,问道:“怎么啦?”
“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就是他吗?”凤凰顺着我的目光手指着那穿披风人的背影。
“嗯。”
由于人多,转眼间我们的对象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想不起来,我不去想了,我叫凤凰继续向算命先生走去。我们走了二十来步就走到了算命先生跟前。
“秃鹫。秃鹫。”有人突然高声叫喊起来。我和凤凰扭过头去看叫喊者。叫喊者正扬着脑袋,一只手指头指着高空。原本以为他口里的秃鹫是说那只带着小男孩玩飞翔游戏的那对翅膀,我抬起头一看,不禁破口而出:“大乌鸦!”
秃鹫在山谷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尖叫了两声后顺势从飞翔男孩上空往东方振翅而去。
“快追,凤凰。抢走我妈妈的就是它。”凤凰踉踉跄跄被我强行拉着,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了谷口。
我叫凤凰拿出木马马车,变换好,一起跳上马车。
我从左边角落拿起马鞭鞭打马儿,马儿带着我们冲出了山口,冲到了大道上,往东方疾速追去。
我紧张、激动,我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那只可恶的秃鹫。
但是我们的马车还没有追上一里的路程,高空中的秃鹫已经化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的影子,消失在了晴朗朗的、蔚蓝的天空中。
“让他跑了。”我怒发冲冠,我拉住缰绳把马车停下。我一双无奈的眼神遥望着高空,大为失望。我的妈妈又一次远离了我,我刚刚白高兴了一场。
“你能确定是这只大雕抢走了你妈妈?”凤凰这个时候才喘了口气,有机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跟他一模一样的。”我沮丧地说。
“鸟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金鸡子。”这句话倒敲醒了我。
“可是,不是这只秃鹫,那么抢我妈妈的又是哪只呢?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迷茫了。
“我们还是返回黑市去问一下算命先生吧。看看是不是这只。”凤凰再一次建议。
我这个时候不想去见算命先生。“要么我们去追赶这只秃鹫?”
“我们的马车太慢了。”
“要么这样,我们往那方向去寻找这只秃鹫?”
“如果不是这只秃鹫呢?我们会浪费很多时间,那可就耽误你找妈妈了。”
“但是算命先生也算不准啊。”
凤凰沉默了。
她想了想,突然惊喜地说:“是呀,我们现在已经有方向了呀……”
“是呀,现在我们已经有方向了啊。”我也叫了起来。我不经意间的话让凤凰恍然大悟,凤凰的恍然大悟让我醍醐灌顶,我们两个孩子不再糊里糊涂和迷茫了,我们愉悦地望着对方。
之前我们不知道秃鹫在哪里,到处寻找,我现在找到了秃鹫,虽然没有逮住它,但是已经知道它往东方而去,我们干嘛不跟着往东方去寻找呢。
是的,之后我们就确定了下来,启程向东方出发了。
凤凰考虑周到,在出发前,在她的建议下我们回了一趟黑市,买了一张全国地图。我们有一个简单的计划,我们一路前行,一路询问路人,希望谁见过秃鹫,往哪里去了,是哪里人;她在地图指点着告诉我,我们先去福建,再过浙江,到达上海。在上海停留几天寻找秃鹫,如果毫无秃鹫线索,我们从上海进入江苏,穿过山东,到达直隶,进入北京。如果中途有人知道秃鹫在哪里,我们直接调转方向驾驶马车而去。我们尽量走朝廷驿站路线,有必要可以尽量取直线,这是我们马车的优势。凤凰说凡是普通马匹走我们的路线,大概需要二十多天,我们的马车十几天就能轻松到达,前题是不在中途停留,以及免除意外事故。
路途怎么走,在这方面凤凰就像老艺人干着手里常干的活儿一样老练,我知道这是她跟她爷爷这几年常常在外奔波中得到的经验。上海、北京她说她去过好几次了,只是来回折腾的路线不同,但有了这幅地图,她说她什么都了然于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