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督的人似乎也没想到李今朝这么猛，一手轻松提起一个近乎两百斤的大汉，领头的汉子爆喊道：
“李今朝，有话好说，动什么手！”
说什么邪话，现在不好好说话的是谁。
眼看有人驻足观看，领头汉子呦喝着驱散前来看戏的围观群众：
“回去，看什么，小心我上报给城督，治你们的罪。”
有些胆小的立刻散去，也有些胆大的纹丝不动。
“李今朝，还不放手！”
放手可以，你先把刀收了！李今朝没成想这石头城是世风日下，在内城对来客这般刀刃相见了。
远处有城卫闻声奔过来支援，将李今朝重重围住，一时之间，双方剑拨弩张。
李今朝收紧手指，被她提在手中的汉子脸色涨红，看起来很难受，但连挣扎也做不到。
领头汉子似乎没想到会闹这一出，他明显不想把事情闹大，眼皮一跳，眼角一撩，见松江元带着成夫人的亲卫往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过来。
看起来比他这支城督的亲卫还要有气势。
松江元毕竟是前戍城卫，与他们这些才建立两三个月，还是杂牌军成分多的队伍不太一样。
松江元冷着面，杀气腾腾地突进来，手持城主令，气势十足地对着兆买：
“传城主令，特请李今朝前往城主府做客。”
他挑着眉，望着脸色变得铁青的兆买：“兆买，李今朝是城主贵客，还不放行？”
娘的，说得好像李今朝被他扣押住了一样，兆买手下还被李今朝攥着生命的脖颈呢。
但松江元如同没看到那被李今朝拧着的人一般，朝李今朝:
“李姑娘，城主与成夫人在城主府中设宴招待，请同在下前去。”
李今朝将那人丢下，笑嘻嘻地说：“这请客的声势真别致。”
松江元竟难得点头附和道：
“李姑娘要是喜欢，可以跟兆买统领多玩一下。”
李今朝多看了他一眼，颇感意外，以前去成夫人府上，同他问句话都费力，这次倒是积极呢。
“走了。”
李今朝才不想跟他们玩。
兆买还想上前，松江元持着城主令往前一送，冷冷道：“兆买，城督还没上位呢。”
兆买脸色很不好：“松江元，说话小心点。”
碍于城主令，兆买不好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李今朝随松江元往城主府而去。
他着实没想到城督也会在城主面前翻跟头，不甘地下令:
“撤退。”
众人这才不尽兴地散去。
“多谢啊。”李今朝朝松江元道谢。
松江元又恢复先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似乎不想跟李今朝说话。
李今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以至于他从不给自己好脸色。
城主府李今朝还是第一次来。
四围的院子，里面其实别有洞天。不过李今朝无意去探索这洞天的奇妙。
正北一围是石城主起居会客之处。
石城主的卫兵不像成夫人的好说话，卸了李今朝身上的木杖后，准备搜身。
成夫人的声音恰好不大不小地从会客厅中传来:
“夫君，那李姑娘，人家可是个未婚的娘子，让个男人摸了去，传出去岂非说我们粗鄙失礼？”
“是这个理。”一个比较弱的老年声音接道。
不一会，李今朝便见到成夫人的女侍，那个名叫紫云的女子由厅内出来。
在一众男人的目光之下，紫云半遮半挡地搜了李今朝的身，当然没有搜出违禁之物。
“请进。”紫云垂手而立。
李今朝多看了几眼这个冷艳的姑娘，跨步进入里面。
一股陈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明明富丽堂皇，但令人感到几分沉重的压抑。
李今朝草草扫一眼，觉得屋内灵性石头装饰过头了，成坨成串地嵌在石墙之上，构成喻意难言的画像，这让人十分难受。
屋内正位之上，那张用宝石装饰得宝气冲天的座椅上，歪歪倚倚地靠着一位老翁。
他身着一件缀金丝的布裳，脸上挂满褶子，老年斑纹斑驳地分布在脸上。
成夫人坐他右下首，身上换了件缀满宝石的衣裳，头上戴了个宝石镶的金冠，珠光宝气闪烁，将娇小的成夫人衬得像个驼了一座石矿的人模。
成夫人那都不算夸张的。
左下一三十上下的男人，中等体格，衣裳完全像由五彩斑斓的宝石结成的一样，头上还顶了个硕大的血蛋，活脱脱一座活矿山。
他旁边还坐了个全身如同长着宝石的差不多同样年纪的妇人，李今朝初初一眼就看到她吊在耳垂的硕大血宝石坠子。
都不怕被石头压死吗？
李今朝心下吐槽，面无表情。
主位上的老城主那浑浊的眼珠定在李今朝身上。或许是宝石的光芒过于耀眼，李今朝几乎感觉不到也找不准他的焦点是不是在自己身，但偶尔又感到非常强烈的窥探。
他“呵呵”笑道，并没有真接与李今朝说话，而是侧首向成夫人：“真是个朴素的女孩儿。”
成夫人矜笑不语，杏目满是温情地回望石城主。
李今朝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反胃。
“这让我想起了玉贞你当年闯入我殿中，就如这女娃一般，野心、朝气都朴素地露出来。这很好，年轻人嘛，就该这般。”
成夫人婉约而笑，俏脸挂着几许红霞。
坐在左边的妇人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引来石城主的注视，妇人顿时如被什么刺了一般，赶紧低头避开石城主的视线。
石城主重新把目光调转回来，落在李今朝身上，他恍似一个慈蔼的长辈，闲聊着说：“小今朝是哪里人呀。”
“回石城主，小莫川人。”宝石的光晃得她有些眼花。
“哎呀，小莫川，那是个好地方，山灵木秀。”
他似乎笑了一下，换了姿势倚在椅背上，李今朝的注意力被他衣裳的金线所吸引，意识有点飘忽。
“我听说啊，小莫川的小孩娇贵，怎么你家里人愿意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远行千里，当个餐风饮露的狩猎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今朝感觉声音有那一瞬间的远去，有一只枯稿的血手从某处颤抖着伸出来出来，发出贪婪的气息，正在触探入侵她的意识，妄图捉捕她的灵魂。
但它没有得逞，最终僵在某处，血色褪尽，风化而逝……
李今朝一下清明过来，背后窜过一股凉意，意识到自己不知觉中着了招，她快速搜索整理方才迷糊时所说的话，并无不妥。
“……竟是这样，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石城主悲怜地叹惜，猛地狠狠咳嗽起来，咳声嘶哑难听，几欲断气。
石城督满脸关切地站起来，喊道:“阿拿！”
但成夫人动作更快，已凑过去，半蹲半跪于椅前，用手轻扫安抚石城主。
“紫云，快让大夫过来看看！”登时整个大厅的人都动了。
李今朝一人站在下首，联想方才，猜测这石城主是受术法反噬，她觉得自己表现太冷也不好，挤了个关心的表情，关怀道:
“石城主……”
那坐于左的妇人却安坐如山，表情冷漠，她如同一个没法被触动的观众。
石城主咳了一会，长长顺了口气，才舒缓过来，容颜更老几分。
他那枯稿如柴，满是斑块的老手捏着成夫人青嫩的小手，与之交握，令人十分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