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带着玉镯的纤细的手拿起玉勺,舀起半勺粥,放在嘴边缓缓吹气,待温度降下后,喂至言昭嘴边,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是做惯了此事,再看她的穿戴,必然不是普通丫鬟,应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姐姐的心腹。
她刚醒来那日,虽意识模糊,却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急与心疼,想来她们都不会害她,她便吞下了那些粥。
“兰香,你说陛下会给我什么补偿呢?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来到一个遵循皇权至上的地方,最先要了解的自然是最高统治者的脾气,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的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二小姐这个问题可难倒奴婢了,陛下可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主,这谁知道呢?”沐婉之未进宫时与妹妹住在同一个院子,是以倾之与兰香,兰芝的关系也很好,说话的语气也都很随意。
言昭正在套兰香的话时,沐婉之正在含元殿用帕子拭泪,“婉之,勿伤也,此次之事朕一听说就连忙赶回来了,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待会朕会命锦衣卫去查。”身着一袭龙袍大约有四十多岁的男人,满眼心疼的拥住沐婉之。
听完皇上的话,沐婉之暗自心惊,皇上竟要越过皇后派自己的亲信查案,她大致知道是谁了,能让皇上如此维护的,大概也就只有渡夏殿的斛妃了吧,皇上看似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有些厌恶,但却从心底里对她爱护,这些或许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了她,她懂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怎么样的,即便是皇帝这种善于伪装的人。
她可以不要公道,但倾之是无辜的,想到昨天倾之躺在床上用尽力气用手指勾住她的手时那惨白的容颜,她不能让倾之白白疼一场,还有她的孩子,沐婉之的手抚上了她的肚子,脸色慢慢变的温柔,眼神却愈渐坚定,竟然她于皇帝不过是个乖巧的宠物,那她就要好好讨要一些东西,沐婉之再抬起头又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妾有幸逃过一劫,可妹妹却因此至今昏迷,妾更忧心日后不能护陛下的龙嗣”
“爱妃多虑了,朕绝不会让别人伤害我们的孩子,朕也已经吩咐太医院给汝妹用最好的药,朕稍后便拟旨,赐汝妹县主之位,谥号为安慧,以作补偿,待爱妃产子后,朕便赐爱妃贵妃之位,爱妃莫要再哭,朕着实不忍啊。”虽然皇上的心底只有一个人,可这并不妨碍皇上宠爱其他人。
“臣妾待倾之多谢陛下。”沐婉之抬手拭泪,她的目的达到就好,以她如今的地位还不能让那人付出代价,但来日方长,她耗的起。
等言昭吃完了粥,话也套的差不多了,她本名沐倾之,是当朝天师的二女儿,现年十六岁,再过六个月便是她的及笄礼,与左丞相的三女儿赵嫣然交好,一同在股鲁书院读书,性子倒与她现代一般,沐婉之是她的亲姐姐,现年十八岁,十六岁时进宫,姐妹俩感情极好,沐婉之生来性情温柔,不喜争斗,现是淑妃娘娘,十分受宠,在已五年没有皇嗣的情形下怀孕。
她们的母亲是嫡母,但却始终没有儿子,好在父亲虽然小妾众多却丝毫没有不尊敬母亲,以母亲为尊,母亲于两年前沐婉之进宫时收养了府中与她交好的已故的孙姨娘的十六岁儿子沐狐季,视如己出,她还有一大堆的庶弟庶妹。天师的地位极其高,与亲王平级。
“倾之,姐姐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沐婉之回来听说倾之醒了,连忙来看她。“姐姐,我好多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只能信任这个自她醒来就一直对她好的人。
沐婉之摸着她的头,神情温柔,“倾之无碍,姐姐便安心了,这次还是多亏了言世子”
“言世子?他是谁啊?”言昭没有想到自己竟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不禁有些懊恼。还好沐婉之只是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用插手。”
“姐姐啊,倾之昏迷后想不起一些不重要的人了,只能记得姐姐,父亲,母亲这些重要的人了。”言昭抱着沐婉之的胳膊撒起了娇,她仔细想了想,有些人之间的关系未必那么简单,兰香也只是一面之词,倒不如直接说自己忘记了。
她也不能说自己全部忘记了,因为刚刚和兰香的聊天中她得知这个国家十分迷信天神论,事事都要祭祀,而她贵为天师的父亲正是主持这些事情的人,他们认为失忆是被天神所诅咒了,要火祭,言昭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一醒来就像电视剧里一样像个神经病似的乱喊。
身为一个自小受现代无神论思想熏陶的人,初听时她特别无所谓的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那随便跳几下,再乱说几句而已。”兰香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后又发现有些不妥,便尴尬了望了她几眼,看她没有追究后,便放下心来,“二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经常说天师大人是故弄玄虚。”言昭暗自嘀咕“本来就是嘛”她虽然声音小,但是兰香还是听见了。
兰香一改刚刚随和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二小姐若是向平常那般对天师大人不满,随便说说倒也不打紧,但万不可不对神明起敬畏之心,神明至高无上,尊贵无比,不可有不敬之言,望二小姐今后慎言。”言昭看兰香如此郑重的表情心里便晓得秦易国的人有多迷信了,看来以后她可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人了,这些都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听完言昭的话,沐婉之心想此毒如此诡谲,这应该是后遗症吧,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易国虽然对女子的束缚不似前朝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没有到能允许女子随意出入的地步,是以沐倾之原本认识的人便少,了解的人更少,“无碍,倾之可还记得莺蕊与鹊琪?”沐倾之点了点头,这是自小陪她长大的丫鬟,她听兰香说起过,沐婉之莞尔一笑,使人犹如身处暖冬之中,极为舒适,“记得就好,她们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我也会派人告知母亲。陛下现已赐了你县主之位,你以后行事切不能像以前一样莽撞。”
“陛下居然赐我县主之位,我等会是不是要去谢恩?害姐姐的凶手找到了吗?”言昭在现代平常就是研究古代礼仪的,虽说没听过这个朝代,但观察兰香的举止,再多观察一下细节,礼仪这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是以她也了解受赏赐后应当谢礼。不过言昭真的有些震惊,她突然就有了别人不能随意欺负的身份,这更方便她寻求回去的方法。
”陛下怜你刚醒身体虚弱,特许你不用去谢恩了。至于这次中毒之事你不用多管,回家后也不要在母亲面前多言,我自会解决,我怕她担忧,还有不要老是和父亲吵架,他很爱你,还要和弟弟好好相处,我知道你平常喜欢欺负他,可他现在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了,我之前在府里时觉得他性子单纯,你可不能老是欺负他,要护着他……”
言昭将头放在沐婉之的腿上,听着她的话不住的点头,沐婉之慢慢的抚摸着言昭的头,阳光透过院子中高大的木兰树,照在雕花精致的红棕色窗棂上,那巧夺天工的木兰雕花竟好像获得生命一般,在那树叶间钻过的光中缓缓开放,言昭看得有些痴了,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倾之,有没有在听姐姐讲话。”言昭突然被拉回思绪,她迅速爬下沐婉之的腿,将头撑在床上,看沐婉之的脸上只有对她的无奈,没有恼怒便放下了心,睁着大眼睛,委屈的说“姐姐,我听你这意思,是要送我回去,可我还很虚弱,而且我还想多陪陪姐姐嘛。”
沐婉之缓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一把通体白玉雕有楼宇的梳子后又坐回床边,帮言昭梳理头发,“我也想让倾之陪我可这太危险了,回去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不要闹,回去好好养伤,我已通知了父亲与母亲,府上已安排好了,姐姐帮你梳梳头,等会我就送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