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了，就这样吧，新年快乐。”
叶至说举着的手机从耳边放了下来，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叶至说看着手机上的通讯界面——父亲，通话时长三十九秒。然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气说道：“好了，事情已经办妥了，等到下一个学期，我就是外宿生了。”
空气并没有回话，但叶至说却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答应地如此快。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说得快......但他语气中那份喜悦，我真的有些不明白。”
“......也不需要想那么多了，虽然借口是说要独立生活，但我自己的目的还是去观测这个世界的变化。”这是叶至说自己的秘密，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我现在的确真的越来越脱离自己以往的生活了。为什么呢？趋利避害吧。而到底哪一个是利，哪一个是害，谁知道呢？我的直觉和信仰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了。”这句话有些自嘲的语气在里面。
“......你怎么样都好了，我能给你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世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哪怕是同一个灵魂。你是你，我是我。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用这个模板做一个‘自己’出来。”
“啊......也对，那其实就是叶至说的特点呢，他只是略微习惯了罢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呵呵，不说这样的事情了。全是玩笑话。”
“唯心造物就应该有一些唯心造物的样子吧。你也是那个世界的主人，也是那个世界里唯一的‘人’。”
“......”
“对啊。”叶至说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这句话说得真好呢。”
“这样的我，肯定会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我只是希望那一天晚来一些吧。这算是我的自私吧。其实......你有一天也是会这样的吧。同一个灵魂的东西，哪里都不会变......但你肯定要比我好得多。”
“呵......”叶至说长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大年初一，现在是早上的零点零三分。
“还没有烟花吗......挺奇怪的吧，总还是有人会留在这里不回去的......而就算在这里，也是会有送给所有人的烟花的吧。”实际上，后半句话的确是没错的，的确每一年都会与烟花送给大家的，但......叶至说心里不把那些烟花当成是烟花。不知道为什么。真正的烟花，真的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今年的烟花，来得比较晚一些是吗？”叶至说没听见窗外的任何一点动静，人的喧哗声都好像没有，仿佛......外面的世界在夜的安抚下悄悄地睡了，忘了今天是最为喜庆的年夜。窗帘是拉上的，叶至说看不见窗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叶至说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呢。走到了落地窗前，双手拉住了合住的两侧窗帘一角，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怀着一颗期待眼前会爆出奇迹绚丽的美丽景象的心情，然后——一口气地去拉开！
“唰——”
这样毫不做作的声音就是窗帘最爽快的回答，也是对叶至说心里莫名的期待的最好的回应。
华丽的一声过后，却没有了后续。
“……”
“夜晚又多了几分云呢。”
叶至说打开了落地窗的锁，然后轻轻地向两边划开，窗门动起来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走过了那一个本就镶嵌在地里的门槛，走进了那一个小小的阳台上。
阳台真的很小，布置也不多，只是放了几棵万年青。
这里的雨还是太多了，不然……叶至说还是很乐意在这么一个本来就小的阳台上放一张小桌子和小椅子，再多布置一点植物，把这里当成一个自然的书屋，很棒的吧。叶至说……也很想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躺在一片嫩绿色的光和淡粉色的花香中，静静地看一本书、或者是听听音乐、或者是做一个关于自然的梦。自己要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
叶至说扶着阳台最外沿的围栏上，静静地看着夜空，天上的星星很少很少，留下来的星星都很明亮。叶至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夜空没有那一天看到的那么清澈了。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或许不是的吧……”叶至说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不过……到底是夜空少了些什么东西，还是……‘我’少了什么东西呢？”
叶至说凝视着夜，眼神中貌似多了一份的迷茫。
“烟花……估计不会再来了呢。”叶至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本想着是要看看现在几点钟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收到了好几条信息。
一类是来自短信的，“新春快乐”。
还有一条是群聊里的：“@全体成员。新春快乐！我这里的烟花很漂亮！”还附上了一张图片，是来自班长的。
后面还有人接着班长的祝福：“新春快乐！”这样一排一排地刷了一大堆。
“新……春……快……乐。”叶至说在输入栏中打出了这四个字。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去。
叶至说没有在输入栏删除那四个字就关了手机屏幕。在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长长的叹息。
“看完烟花，我就睡了吧……”叶至说还是很少待在凌晨零点以后的。今天……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快点来吧……烟花……”叶至说感觉自己真的有些太困了，尽管双手撑着围栏，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微微眯了起来，似睡非睡的……
“……”
“……”
“喂！”
叶至说仿佛是突然听见谁叫了自己一声似的，顿时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了过来。叶至说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地跳得无比之快，虽然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是叶至说却感觉到了一份的对自己的不安……
他的手不禁压住了心脏，胸口起伏真的让他感到了不安——纵使将他从半梦半醒之间叫醒的那个声音是一个很温柔的、很活泼的、完全不属于他可以拥有的……一个声音。
“这是什么感觉……见了鬼吧。”叶至说自嘲着笑笑。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皮上满是彩光闪动。
他抬起了头。
看见的是拥有着温度的霓虹在天上如花一般一团团绽开，然后一片片地消逝在空中，就像被风吹息的烛火。很绚烂，但走得也很安静无息。看那一颗升起的星星划出的流光，里面蕴含着的，或许就是生命的温度。其实烟花本身就是演绎生死的一场默剧，它最美的，不应是绽放在天空中的流光，而是爆开时那一声贯彻天地的呐喊......哪怕你先看见他的流光，请你不要忽视了它的呐喊。
叶至说看得见每一颗星星的升起，看得见每一颗星星的消逝，但他却感觉不到那种震撼心灵的美——因为他听不见声音，听不见那来自一团火用生命演绎出的呐喊！
失聪......了？
叶至说的眼前，真的就只是默剧了。
——听不见，真的听不见，或许烟花早就放了起来，但是自己听不见，自己......不知道。
像潮水一样涌上自己心里的东西，是什么呢？
......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吧。
——这样的情况，未免太突然太令人不敢想象了吧。
“......”
叶至说无声地笑了笑。
张了张嘴，很小心很小心地说了一句话：
“迟来的祝福，新春快乐。”
他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是从自己的心开始鸣起，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声音。
面前的花火还是在迸发出自己生命的全部力量，自己还是只能看着一场完完全全的默剧。
这样的世界，真是单调......
“如果现在有声音，风一定是在笑我吧。连那明明还很明亮的星星也是这样的吧......明明被烟花抢光了风头......”
他到底听得见什么呢？
叶至说知道自己心跳的频率，知道自己呼吸的速度。那一些来自“心”的声音，他听不见，但他感觉得到，隐隐约约的，就好像平常时他听见的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一样。在叶至说的世界里，好像往往听得见一些不可思议的声音，正是这样若有若无的声音，才会让他对孤独如此适应。但这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变成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心跳声、呼吸声，却是那么的令他自己着迷......感觉自己就像是死了一样的......
“不要说话，静静听。”
他对着空气说话。
那仿佛是来自自己“心”中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渐渐地变成了实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从脉搏一直响到了他的耳边......蝴蝶的舞动翅膀的声音正常人类是听不见的，但叶至说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渐渐地听见了蝴蝶舞动翅膀的声音”，是多么地美妙啊。——是的，就在那里，叶至说听见了，有一只从烟花中落下的蝴蝶挥舞着翅膀悄悄地跑到了他的耳边。那样是声音是呼吸声吧，自己的呼吸、还有整个世界的呼吸声。
还有、还有，那是什么......心跳声吗？好沉重啊。但是为什么声音渐渐变了，慢慢地变得如此地......蕴含着爆发力，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出来一样......
叶至说看着那绚丽的烟花，心中不免渐渐地开阔了起来。而那声音也是一样的，不光是在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也好像是在随着烟花迸发的节奏一样的，一点点......变成了......
——烟花的爆裂声！
“嘭！”
这一声直接爆炸在了自己的耳边，不光贯彻了自己的耳朵，也贯穿了自己那一颗原本就孤独的内心。
仿佛是被惊醒一样的，叶至说感觉有些头晕，幸好自己原本就是撑着围栏，不至于出意外。
“......”
“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梦见自己......听不见声音了？”叶至说的脑子渐渐消去了眩晕感，自己的耳边，烟花绽放的声音接连不断。
叶至说拿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界面还是停留在群聊中，已经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百多条消息了，而自己的输入栏中，“新春快乐”这四个字久久地停留着，不肯离开。
“或许，真的是一场梦呢。”叶至说的手指放在了虚拟键盘上的“删除键”，轻轻地、慢慢地，点了四下。然后，关闭了群聊界面，手机主界面上的数字时钟，告诉了他时间：大年初一，零点二十四分。烟花还在那里绽放，那一团蕴含着生命的火焰看不出任何的疲倦。
叶至说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拍个照吧。”
只是想留下这漫天的炫光，生命的呐喊是一张照片留不住的，它现在在叶至说的心里，静静地存放着。
离得稍微远了一些。背靠着落地窗门。手机举起，对着闪动的花火，尽最大努力去捕捉它最美的一瞬间。
“……”
为什么自己的手总是在不自觉地在抖呢……肯定是太少做这样的事情。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同时他看见的还有手机的闪光灯也闪了起来，整张照片都亮了起来。夜的衬托就淡了很多。
“拍的不好呢。”
“……”
“算了吧，不拍了。”
叶至说把照片删了。
为什么不重新拍一张？可能是因为，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录像？叶至说不喜欢那样锁定了视角的记录方式。照片、画和音乐最厉害的地方是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
打了一个哈欠。
睡意真的涌了上来。
“都是新年了呢。”
“寒假也只剩不到一半了吧。”
“也好吧。”
外面的烟花不知疲倦在挥洒自己的生命。
叶至说看着烟花，本来离开的脚步又停下来了。
“今年的春节又是要一个人过了呢......”
“真自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