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早晨,让人有种爽朗的感觉,兰枝推开门窗,一种混杂着泥土和草根的清香立即扑面而来,对面屋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房顶的青瓦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待微风袭过,一滴滴隔夜雨沿着瓦边慢慢从房柱子滑落下来。院里的梧桐树想是受到昨夜那场大雨的影响,周围掉落着许多的枝叶,更显得萧条了。
这边兰枝穿戴好后便走出屋子,她本想去厨房端些早膳到卫姨娘的屋里,可见她房门紧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卫姨娘的屋门还是紧锁着,生怕出了什么事,兰枝连忙跑去敲门。
敲了好些时候,她才听到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估摸着是卫姨娘在穿衣裳,果真等了片刻,房门就开了。房门一经打开,呈露她眼帘的人却是一副青黄不堪的脸色,像是患上场大病一般。
这才一个晚上不见,脸色怎的差成这般模样,兰枝在心里直嘀咕。
“姨娘,你的脸色怎的这般差?莫不是生病了?”兰枝边打量着她边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双手得空了又提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些茶水递给卫姨娘。
“想必是昨夜受凉了,不大碍的。”卫姨娘用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旁,似乎有些难受,她没有察觉到她此时的眉头是紧锁着的。卫姨娘接过茶杯喝一口,喝下去的水还没过嗓子眼反倒呕了出来。
“姨娘莫不是生了什么病,看着倒是很严重,姨娘先忍忍,我现在就去找夫人。”兰枝手忙脚乱做势就要夺门而出。但她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人死死拉住了。
“兰枝,不要去。无大碍的,应该是昨夜着凉了,又许是吃坏了东西,何必去打扰夫人呢。”卫姨娘心里头清楚自己怎么回事,但她如今只是怀疑,尚未确定下来。
兰枝狐疑地看着卫姨娘,似乎在确定这说法的可信度。
“姨娘,你真的无大碍?”看她毫无迟疑的点头,兰枝半信半疑的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姨娘,这是我从厨房拿过来的早膳,用些吧?今日倒是丰富些,您瞧这是金丝枣糕、小碗豆腐糕、还有小米粥。”兰枝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卫姨娘的前面。
卫姨娘接过兰枝递过来的筷子,她闻着糕点的香腻味便更加不适,但面上还是不显。生怕兰枝担忧去前头寻夫人,只得默默将这恶心劲压了下去。使劲抬起筷子夹了口豆腐送入嘴里,不敢在嘴里多停留半分,囫囵吞了下去。这才放下筷子,抽出帕子有意擦拭唇角。
“兰枝,我想喝点热茶,你去打些热的开水来。”
“姨娘,您倒是多吃点呀,您今日的脸色就不好。我这就去打水来,您快些用膳吧。”
兰枝前脚刚走,卫姨娘便立马冲到床架子附近拿着痰盂吐个不停。吐了个干净身子倒是爽快些,卫姨娘半卧在床头,思索着事情,右手不自觉的附在小幅上。她在算着自己的小日子,突然脸色发白,整个人呆滞一般。这可怎么瞒得下?
“姨娘”听到兰枝愈进的声音,卫姨娘立马直起了身子,将痰盂推到床底下。
这都好几天了,卫姨娘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像是患了什么急病似的,就连绿娥姐姐她们都看出来了,还劝告兰枝小心离卫姨娘远些。她们自己见着了卫姨娘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病。
今日就凭兰枝在外边怎么叫喊,里边的人都没什么回应。她急得什么似的,就连忙跑去前院告诉了夫人。夫人一听,这可坐不住了,让张管家张罗几个小厮一同到后院来。
“这怎么回事?”兰枝知道夫人这话是同自己说,连忙回道:“姨娘近些日子身子就不大爽快,今日也不知怎的,叫了上百声也没见人回。”夫人还想问些什么,见房门被撞开了这才闭了口。转身带着丫头婆子们进屋。
“张管家,你快些去请千金堂的大夫过来。”忽而里头一个婆子急冲冲地出去,交代完话又进去了。兰枝以为卫姨娘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也不管不顾的连忙跑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卫姨娘已经醒过来了,夫人房里的丫头婆子们乌泱泱的围在一块,她只听得见夫人的声音,自己又凑不到跟前,只得竖立耳朵认真听。
“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幸亏小丫头机灵,跑来告知我一声,不然出事了怎么办?”
“劳烦夫人过来了。我无大碍的。”
“你这样子怎么说是无碍呢,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过来了。你先好好休息。”
“夫人,我......”卫姨娘的话还未说完,便伏在床边呕吐起来。关夫人见此同一旁的林嬷嬷对上眼,似乎明白了各自的意思。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宝带替卫姨娘顺顺背,扶起她的身子。林嬷嬷倒是先开了口:“姨娘这月的小日子可来了?看姨娘这样子倒像是怀象。”
卫姨娘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帕子擦拭嘴角的残渍。
“妹妹你可不是第一次怀孩子的,莫不是不好意思。若真有了,那你可是我们关家的大恩人呢。”夫人顺势坐到一旁,拉过床上人的手,脸上笑意连连。
不久后,外头传来张管家的声音,“夫人,钱大夫已经到了。”
“快些把帘子放下来。”林嬷嬷交代完丫头后,关夫人这才让宝墨去外头请钱大夫进屋子来。
很快宝墨就引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进了里屋,老者先是同一旁的关夫人见安,弓着的身子还未立起来,便有一个小丫头上前解下他的药箱。
方才他在店内坐诊,莫名就被关府的小轿子急急接了过来,一路上过于匆忙还未来得急打探到些情况。心里盘算着关府到底是那些情况,只能暗暗希望是平常的小病。他千金堂能顺顺当当开了几十年,其一是他的医术确是有些功夫,其二才是最为关键的,那便是他从不掺杂到内宅里,也不会绯议他人家事。
这屋子摆布的格局尤为简陋些着实不像是姨娘的卧榻,莫非床帘里面的人是个丫鬟不成。虽是这样想的,钱大夫还是问了话:“夫人,不知府上何人身体抱恙?”一旁的林嬷嬷示意丫鬟去搬个椅子进来,笑着回道:“是我们家姨娘病了,就有劳钱大夫您诊诊。”
听到床帘里边躺着的人是位姨奶奶,钱大夫心里咯噔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不过这关夫人倒是如传闻般和善,就连姨娘生病了也如此上心。钱大夫心里多了几分敬佩。
“劳烦姨娘伸出手来,老朽也好替您仔细号脉。”
“宝带”关夫人出声示意宝带将卫姨娘的手拿出来。
“是,夫人。”
宝带从里边扶着一只纤细粗糙的手放置床沿,钱大夫见此将手放在其腕上,右手拂着胡须静静揣摩。
兰枝看到这位老大夫先是点点头,而后又皱着眉头摇头。她想往里边凑近点瞧,但是在后头候着的宝琴见此便将她拉了回去,还小声呵斥她莫要打扰到大夫。
“钱大夫,如何?”关夫人面上像似十分着急,显得她有些坐立不安。
“回夫人的话,姨奶奶有喜了。”钱大夫的话刚说完,关夫人便双手合十,念叨不已,一连说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夫人,尚且还有一事,依老朽看,这位姨奶奶的脉象不太稳,有滑脉之兆。”
“这...依您老看?”
“待老朽开些安胎药,谨记这几日需卧床静养。”钱大夫说完便径直走到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