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南氏兄弟其乐融融,而凤府这边却是愁云惨淡。
凤青云知道这三殿下年少有为,军功赫赫,但他平日里便不喜那南予珽仗着自己身上的军功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
况且他认为治国并不是只靠着穷兵黩武就可以的,更应该稳重踏实。
而且凤青云也明白,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哪天就会龙体归天,到时候这个张狂的三殿下多半会争权夺势。
他凤青云年纪大了,只想带着女儿平安度日,不想卷入权力争斗。
可是现在皇帝把话说到如此境地,自己竟然进退两难了。
此时的凤濯缨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在朝堂之上闹出的风波,而是专心致志地在院子里用石子打罐子。
她身着红色短打衣裙,一条金色的链子系在左足,随着她的辗转腾挪叮当作响。
这手飞石打物的功夫可是凤濯缨练出的独门秘籍,绝不外传的。练就这等功夫除了要有巧劲儿,还要有惊人的耳力。
而以上这两点这恰好是眼盲的凤濯缨所具备的绝技。
凤濯缨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最后命是保住了,可是眼睛却瞎了。
就这样,凤濯缨变成了一个残缺之人。可是这丫头生性机敏外向,活泼好动。她不喜欢那些绣花女工,独爱功夫拳脚。
凤老爷的夫人去世的早,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她喜欢练武,凤老爷便从峨眉山找来女师傅专门教她练武。
而这丫头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灵敏的很,在师傅的指点下竟然还自成一派地练成了听音辨位,飞石打物的功夫。
只要有一点点声音,凤濯缨就能准确定位,然后瞬间出手。家里的鸟儿猫儿,小厮丫头们可没少挨小石子。
“啪,啪,啪。”几个小罐子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姐,小姐!”一个圆脸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凤濯缨一伸手,一个小小的石子恰好打在小丫头的头花上。
“什么不好了?你小姐我好的很!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凤濯缨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盲杖,然后慢慢地往长廊的方向走去。
“巧绣不是这个意思。”圆脸丫头瘪着嘴巴委屈地说,“我刚刚在前堂听老爷说,有人要向小姐你提亲呢。”
凤濯缨微微一滞,然后说道:“哪个不怕死的要和我提亲,不怕我一石子打破他的脑袋吗?”
“听说是宫里的哪个王爷呢!”巧绣说道。
王爷?凤濯缨的心忽然掉了一拍,她来不及细想,便拉住巧绣道:“走,带我去找爹爹。”
巧绣抿嘴笑着说:“小姐长大了,听说要嫁人也心急火燎起来了。”
凤濯缨手上偷偷使劲儿掐了巧绣一下,然后便拄着盲杖往前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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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青云正坐在八仙椅上唉声叹气,这时门外传来盲杖探路的哒哒声和悦耳的铃铛声。他连忙往门外赶过去,果然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看着自己的女儿,凤青云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这丫头长得挺漂亮的,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只是那双眼睛,虽然形似杏核,但却像一汪死水,没有一点光亮。
如果不是这眼盲之疾,恐怕登门求亲的人早就把这凤府的门槛踩烂了,怎么还会让女儿留到现在呢?
“爹爹,我大老远就听见您唉声叹气呢,这是为什么事情烦忧呢?”凤濁缨摸索着走过来。
凤青云走上前扶住自己的女儿,然后说道:“爹爹哪里有什么烦忧的事情,不过是朝堂政务罢了。”
凤濯缨跟随着凤青云进了屋,巧绣赶紧搬来一把带着软垫子的椅子让自家小姐坐好。
“爹爹你不要骗我了,我听说宫里的王爷向我提亲,是不是?”凤濯缨开门见山地问。
凤青云脸上的笑容一僵,愁容又重新回到脸上。
“这……你已经知道了?”
凤濯缨拉住自己爹爹的衣袖问道:“向我提亲的是宫里的哪个王爷?”
“怎么?你是认识哪个王爷吗?”凤青云觉得有些奇怪,以前说起相亲嫁人,这丫头都会发脾气的,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起来了?
“我每天都关在家里,哪里认识皇宫里的王爷呢……”凤濯缨不自然地回答道。
凤青云忽然心里一动,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听这个王爷说,他好像在玉月湾小池塘那边碰见过什么人的样子……”
凤濯缨的手立刻收紧了,死死地抓住凤青云的胳膊:“玉月湾小池塘?他可是这么说的吗?”
“你们……认识?”凤青云狐疑地问。
“他可是那位舞文弄墨,吹箫弹琴的王爷?”凤濯缨着急地问道。
凤青云摇摇头:“不是那位王爷。这位王爷不善文墨,而是喜欢兵马。是一位舞枪弄棒,杀敌如麻的王爷。”
凤濯缨愣住了:“不,不对,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求亲的这位王爷便是那少年将军南予珽,你以为是哪一个?”
凤濯缨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盯着虚无的半空:“那我不嫁,爹爹你立刻回绝了这门亲事。”
凤青云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说:“你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这成武王击退了羌匪,在前方打了大胜仗。皇上给他加官进爵他不要,指名了就要你,你说这让我如何是好?”
凤濯缨一听便怒喝道:“我又不是金银珠宝,古玩摆件,怎么就当封赏随便给人呢?这婚我是万万不会结的!”
“爹也舍不得你,但是皇上那边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啊!”
凤濯缨站起身:“堂堂南平皇室,难道还要强买强卖不成?我就在此处,谁要是敢来娶,我便用石子打出去!”
说完,凤濯缨拄着盲杖气哼哼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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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儿还没安抚好,凤青云又遇到了另一桩难事。
原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浩浩荡荡地来到凤府门口。
他们每个人都抬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都系着大红绸子。
凤府的老管家哪里见过这种仗势,连忙把自家老爷请了出来。
凤青云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士兵,头先晕了一大半。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走上前,覆手作揖道:“给丞相老爷道喜了,在下乃是成武王帐下传令官白幼清,这是我家王爷的聘礼。”
说罢,这几十个箱子同时打开,里面皆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摆得凤府门口满满当当。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凤青云不知所措。
白幼清笑道:“我家王爷说他是真心想娶贵府千金的,所以先将聘礼备下,聊表心意。”
“这,我并没有同意……”
白幼清没有让凤青云继续说下去:“我家王爷说了,这只是第一批,后边还有个四五六七批吧。您最好还是把府里的院子腾一腾,免得装不下了。”
凤青云被噎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老管家赶紧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宰相老爷才幽幽地缓了过来。
“告诉你家王爷,我凤青云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还是有自己的行事规矩。对于成武王的厚爱,我们凤家担待不起。这礼还是搬回去的好,我们家地方小,怕是盛不下这些东西。”
白幼清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凤大人不要担心,地方小怕什么,等您家女儿与我家王爷结成秦晋之好以后,王爷的院子您随便用,那里的地方大得很,多少东西都放得下。”
不知道这小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总之他在这胡搅蛮缠,嬉皮笑脸,可是让凤青云气得七窍生烟,直呼关门放狗。
好在狗最后还是没有放,但是这凤府的大门可是紧紧地关上了。
“白令官,这怎么办?要不咱先把东西抬回去?”一个小兵凑过来问道。
“抬回去?你想被王爷骂吗?”白幼清翻了个白眼,“就放在这外面吧。”
“那后边的东西呢?”
白幼清大手一挥:“就顺着这条街一直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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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没有半天功夫,整个京城都知道成武王和凤府的千金要成亲了。
大家们都艳羡地说小王爷的聘礼摆了一整条街,这事肯定是跑不掉的啦。
凤青云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聘礼围城”的阵势,心下又急又气,想找家丁把聘礼清走。
可是这个混账小子的聘礼下得源源不绝,清了一批又来三批,好像行军蚁一样密密麻麻,让人无计可施。
看自家老爷急得团团转,老管家出了个主意:“要不请梁先生来商量商量对策吧!”
凤青云拍着手说道:“对对对,快请梁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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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凤濯缨的心里也很不安稳,她派巧绣偷偷到大门前打探消息,可是这丫头跟传战报似的隔一会儿就跑回来一次,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
“小姐,他们派来好多士兵来送聘礼啦!但是老爷没让进。”
“小姐,他们把聘礼摆大门口啦!”
“小姐,他们又送来聘礼啦,已经摆大街上啦!”
“小姐,聘礼已经摆到街西面那个绸庄门口啦,老板都吓傻啦!”
“小姐,好多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啦,他们都说这凤家小姐肯定要出嫁啦!”
凤濯缨啪地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巧绣问道。
“逃婚,我要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