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咱们逃到哪里去啊?”巧绣皱着眉头问道。要知道她家小姐长这么大,凤府的大门也没出去过几次,这要说逃婚,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凤濯缨摸索着站起来,“巧绣,你去把我箱底的那几锭银子拿出来做盘缠,咱们晚上就走。”
天渐渐暗了下来,几颗星星稀稀疏疏地挂在天边。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各自回家去了,但他们嘴里念叨的还是今天的王爷下聘的事情。
王爷派来下聘的士兵们驻守在聘礼旁一动不动,好像一队队兵俑一样。
巧绣扒着大门的缝隙往外张望了半天,然后说:“小姐,那些个大头兵们还没走呐!”
身后的凤濯缨拿着盲杖气呼呼地往地上戳了几下:“这个南予珽,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走,咱们走后门。”
在凤府后花园的北面,有一个偏门,一般都是下人们倒泔水拉货物用的,主人家从不来这里。
凤濯缨和巧绣两个人穿过花园,来到凤府的后门。今天大门关得晚,所以这木门还没有上锁。
这便是逃跑的好时机。
凤濯缨摸到木门,心里忍不住一阵愧疚:对不住了爹爹,原谅女儿的任性,只是这婚姻大事,女儿难以将就。
“小姐,咱们真的要走吗?”巧绣心里也犯着嘀咕。
凤濯缨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坚决地推开了木门。
门外夜晚清冽的风吹拂着凤濯缨的脸颊,好像也吹散了她这几日身上的浊气。
“巧绣,走吧!”凤濯缨说道。
可是巧绣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
“巧绣?”
凤濯缨转过身,但是什么声响也没有,只有静静的夜和她空荡荡的回声。
“谁在那?”凤濯缨紧紧地抓住自己的盲杖,“有人吗?”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凤濯缨听后反倒松了一口气:“梁伯伯,是你吗?你怎么在这?巧绣呢?”
“小姐,我在这呢。”巧绣跑过去一把抱住凤濯缨的胳膊。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凤青云口中惦记着的梁先生。此人名叫梁茂行,原本是凤青云门下的食客。
在凤青云看来梁茂行才华横溢,智谋无双,但总缺了那么一点运气,所以只在京城当了一个小小的主事,混得一份俸禄罢了。
不过这梁茂行好像对升官发财没有多大兴趣,他更喜欢来找凤青云喝茶聊天。
梁茂行看着凤濯缨挽着小包袱,心里已经猜的到八九分了。
“我听闻小姐您得了一门好亲事,怎么这么着急,大晚上就要搬去夫家住了吗?”梁茂行笑着调侃道。
凤濯缨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梁伯伯要是来看我笑话的,那您尽管笑好了,我还要赶路,恕不奉陪。”
梁茂行拦住凤濯缨道:“我可是你爹爹找来帮你们解难题的,你可不要冤枉我。”
“解难题,我爹爹都没辙,您有什么办法呢?”凤濯缨不信。
“有没有办法你也等我进去和凤大人商量之后才知道啊,你现在这样一走了之,你要把凤大人至于何地?”
凤濯缨也知道自己这样逃跑十分不妥,但又觉得这事情万分紧急,不得不逃。现在梁先生好像有办法的样子,这让凤濯缨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我就都要仰仗梁先生了。”凤濯缨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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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茂行把凤濯缨劝了回去,又叫巧绣好生照看着,紧接着便往后厅去找凤青云了。
凤青云为了这事,急得饭也没有吃。一看见梁茂行,便像见到救星一样把他迎了过去。
“茂行,你可来了。”
“凤大人。”梁茂行行了一个礼说道,“听闻您家有喜事,怎么看起来却愁容满面呢?”
凤青云摆摆手:“你就不要揶揄我啦,我宁可把女儿养到老,也不愿攀那皇亲国戚的高枝儿。只是皇帝很有撮合之意,这成武王今天又把聘礼摆了满大街,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我可如何是好啊!”
“凤大人,梁某斗胆问一句,这成武王难道认识令嫒吗?为何全天下的女子他都不要,偏偏要您的女儿呢?”
凤青云想了一会儿,回答说:“这个成武王说话不着门路,我原本也拿不准,但是昨天听濯缨那意思,应该不认识才是啊。”
梁茂行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成武王不加官不晋爵,只要令嫒,这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在为今后争夺皇位之事给自己铺路呢。”梁茂行回答说。
“这婚姻之事与皇储之事又何关系呢?”凤青云问道。
梁茂行叹了一口气:“凤大人您可是急糊涂了!您想一想,令嫒与成武王并不相识,那就谈不上什么小儿女之间的情谊。况且令嫒眼睛……患有眼疾,这一般公子都会考虑一二。但是他却一副非她不娶的样子,今天连聘礼都送了过来,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您啊!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您的势力。”梁茂行细细地解释道,“现在皇帝龙体式微,下边的这几个皇弟们可是蠢蠢欲动。现在右丞相白秉德已经算是大张旗鼓地站在成武王的这一边,如果他再与令嫒成亲,那他岂不是一统朝堂?这荣登大宝就指日可待啦!”
凤青云无奈地说:“我年纪大了,并不愿再沾染这些权力纷争。”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梁茂行说道,“大人您的位置是居庙堂之高,怎么会独善其身呢?”
“那我明日启奏圣上,告老归田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梁茂行反问道:“大人觉得圣上会同意吗?”
凤青云顿足长叹道:“难道我只能把女儿嫁了不成?”
梁茂行突然向凤青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说道:“凤大人,在下还有一个事关南平正统的大秘密,不得不向您据实以告。我想除了您之外,我的确是无人可说了。”
看梁茂行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凤青云也紧张起来,连忙将梁茂行托起,然后说:“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梁茂行思量了一阵,然后缓缓说道:“这件事我知道有一些时日了,但是事关重大,除了您之外我竟无一人可讲。原本我想着随他去吧,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就罢了。可是今天成武王急着要和您结亲,我便感觉大事不妙,这不说也得说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如此严重?”
“成武王他……他并非先皇之子,不是南平正统!”
“什么?”凤青云听后大惊失色,连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摔在地上。
夜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见凤青云和梁茂行二人呼吸的声音。
凤青云快步走到门口张望了一阵,然后把门窗掩好,紧接着回过头低声问梁茂行:“你说这话可有凭证?妄议皇室,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在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说着梁茂行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与凤青云。
凤青云接过书信,发现上边竟然是南予珽的生辰八字。
“这有何不妥?”凤青云问道。
“大人,这上边所列生辰八字乃是当初帮李贵妃接生的稳婆所述,是真真实实的八字。而这上边写的出生之日是九月初八,而王室宗卷记载成武王的出生之日是十月初六,相差足足有一个月,您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为了模糊成武王真实出生时间,掩饰他真正的父亲!”
“那他真正的父亲不是先皇,还能是谁呢?”凤青云问道。
梁茂行幽幽地回答道:“不是旁人,就是先皇的弟弟,被流放致死的南望宗。”
“这……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您不会忘了当时的镇西王南望宗是如何被先皇镇压流放的吧!当初他与李太妃的流言蜚语可是传得全南平都沸沸扬扬。”梁茂行说道。
凤青云想到此事,倒是相信了一半,毕竟当初镇西王和先皇同抢一个李太妃的事情几乎满朝上下都知道。
有几个言官冒死进言,要先皇不要为了女色割断手足情谊,竟被先皇迁怒抄家。
最后镇西王被流放西北,不日便病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感提镇西王这三个字。
“如此这般,那我得赶紧面圣,说出这实情。”凤青云说着便想招呼人备轿进宫。
梁茂行把人拦了回来:“大人,您可糊涂了?现在您急急忙忙地入宫,别说能否见到皇上,就是见到了您又要怎么说呢?”
“当然是据实以告。”
梁茂行急得抚掌而叹:“如何据实以告?且不说南予珽是圣上的弟弟,本就偏爱有加,根本不会信这一面之词。就算信了,那南予珽可是带着几万精兵回来的,到时候他要是狗急跳墙,为此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可就是南平的灾祸了。”
凤青云也被说得没了主意,无数的心思在他脑子里转了几圈,最终也只好转过身说道:“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梁茂行眼睛定定地看着凤青云:“大人,您信我不信?”
“我当然相信先生,要不然也不会等先生到这个时辰。”
“您既然信我,那我就斗胆给大人出个法子,您就把女儿嫁给成武王。”梁茂行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