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王夫妇走后,皇帝独自神伤了一阵子,身体也因此又差了一些。
慧贵妃为此很担忧,她围着皇帝一直宽慰解难。
“陛下,这王归封地是祖宗的规矩,我们也无可奈何。陛下何必为此伤神伤身呢?”
皇帝摇摇头:“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加忧虑。之前我让秦箫多担当一些,本以为可以激起三阶的警戒之心。没想到这孩子不知道是太过于自信还是怎么样,竟然还是提出要回淮阳。其实他若不提回淮阳,我也不会提,那大家就绕过此事不是安安稳稳?”
“那陛下也不必为此每日睡不着,三殿下知道了又要抱怨您照顾不好自己了。”
正说着,慧贵妃拿出一个羊脂玉做的小罐子,用指尖沾了一点药膏,然后轻轻地在皇帝的太阳穴处画着圈轻揉着。
“况且陛下若是真的心里还有所取舍,但又不愿表露的话,倒不如一碗水端平。”
“簌簌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常理来讲,哥哥理应先成家,可是三殿下却比二殿下先娶亲。现在三殿下有了妻子,但是二殿下却孑然一身,现在还好,等时间长了自会有人误会陛下太过偏心。”
“秦箫的婚事朕一直记挂在心里,想着帮他找个好的。只是朕试探了几次,都被委婉地拒绝了。朕有时在想难道是朕这二弟心里有了人?可他为何不说出来呢?”皇帝也想不明白。
慧贵妃手下一滞,但又接着说道:“就算他心里有了人,可是他不说,就意味着这人是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不要说不要想,若是有更好地选择,那让二殿下绝了这不可能的念想,那就是太好了。”
“不可能的人?”皇帝回头看慧贵妃,“簌簌,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慧贵妃笑得不露痕迹:“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什么,只是胡乱想得多罢了。我只觉得,现在二殿下一个人待在京城,怕是会给有心之人一些错觉,误会了陛下的想法。”
皇帝点点头:“簌簌所说的,也正是朕所忧虑的。朕知道自己有些太过于举棋不定了,秦箫很好,三阶更好,每天思来想去,却总怕安排不好酿成大祸,那朕可就是南平的罪人了。”
“这……簌簌心中有一些疑惑。既然必须心里早就看好了三殿下,但为何又不愿让三殿下独占风骚呢?可是担心三殿下行事太过于少年气,过于鲁莽了吗?”
皇帝起身,然后依靠在黄色缎子面的软枕上说:“三阶虽然有着少年的心性,有时候做事情也过于自信轻敌,但是心里却像明镜一般,他知世故却不世故,这是朕最看重他的一点。朕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担心地是什么?”
“朕担心的是李太妃。”
“太妃娘娘?”慧贵妃不明白,“老太妃吃斋念佛,深居简出,从不问世事,陛下为何担心她?”
“李太妃虽然已经不出来了,但是她心气儿却高得很,一颗心全在她儿子身上。”皇帝回答说,“当初能答应让濯缨进门,怕是也看上了凤青云的势力。前些日子三阶晕倒,太妃第一时间就冲到成武王府兴师问罪。”
“母亲盼望儿子成龙成凤,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的确无可厚非,也无可指摘。但李太妃有一个事情让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她与朕的二叔之间的事情。”
“您是说前镇西王?”慧贵妃问道。
“当初李太妃与朕二叔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先皇将他流放西境。”皇帝回答说,“都说二叔死了,但谁也没见到他的尸首。而且不管他是死是活,这都是隐患,朕怕三阶真的上位后,有人会用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风雨飘摇,南平不稳啊。”
“陛下是怕有人想要害三殿下?”
皇帝摇摇头:“朕怕有人想要害整个南平,上次巫蛊之事最终不了了之,疯道人不见踪影。后来他却又在焦州出现,煽动作乱。这都是冲着南平来的。朕有感觉,朕的这个二叔没有死,他一直在蛰伏,等待着报仇的好时机。”
“所以陛下担心若太过推崇三殿下,会惹来更大麻烦?”
“这个幕后黑手一直是通过三阶在布局不是吗?”皇帝说道,“这事情一日不解决,朕就难安一日。朕怕自己哪天忽然去了,这事情若没有处理好,那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慧贵妃想起当初胡一仙所说的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话,心里不觉更加心酸。一个九五至尊,一个宽厚勤勉的好皇帝,却总在努力做好自己身后之事,这真让人觉得苍天不公。
“陛下不必多扰,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办。”慧贵妃强忍着眼泪,“咱们先为二殿下找找合适的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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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采薇觉得近日里十分无趣,以前那个不知哪里的远房表哥还在的时候,起码他还是喜欢带着自己玩的。
但是成武王一走,白幼清竟然也跟着走了。虽然临行前白幼清问过自己想不想他待在白府,但是白采薇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他说话着三不着四的。所以便回答你快快地走,别在府里蹭饭吃了。
结果没想到他真的走了,连告别也没和她告一下。
现在府里只剩下她的亲哥哥和亲爹爹。
亲哥哥冷得像冰,木得像桩,站着不动能摆在田里边吓唬鸟。总之,看见他白采薇都会绕着走。
新爹爹呢则每天看见她都念叨,想着怎么把她嫁出去。其实向白采薇求亲的人不少,但是父亲一直没有答应。
不过这样也好,白采薇心里不着急相亲出嫁,因为她心里有人了。
趁府里的人不注意,白采薇便偷跑了出来。
她没有去别处,而是径直去了宣文王府。
没错,她心里喜欢的不是别人,正是宣文王南予琤。
最近的宣文王府比原先热闹了不少,自打成武王成家回封地后,那些成日里往成武王府里跑的大小官员,如今又成群结队地往宣文王府里钻。
大家都不傻,都喜欢把鸡蛋放进两个篮子里。
不过白采薇听她爹爹说,成武王虽然离开了京城,可是势力一点没有减少,满朝文武大部分还是站在他这一边。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所有人都站在漂亮的成武王那一边,白采薇她永远都站在南予琤的后面。
今天的宣文王府里没有客人,白采薇没有让门子通报,而是自己走了进去。
南予琤正独自一人在茶室之中,独自饮茶品茗。
白采薇进来时,他恰好坐在窗边。
窗外的阳光透过青松照在南予琤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发亮了。可是奇怪的是,在南予琤的周围似乎总是有积雪一般的寒冷,终年不融不化,这阳光照到他身上,都显得冷冷清清。
可是这也正是白采薇所迷恋的,她沉溺于南予琤的清冷与神秘。
“二殿下!”
南予琤抬眼看见白采薇,先是一慌,然后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采薇,你怎么来了?”
白采薇走进来,开开心心地坐在南予琤的对面,然后抱怨着说:“现在我在家都快闷死了,我爹爹和哥哥都忙于公务,陪我玩的白幼清又和成武王去淮阳了。我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南予琤被逗笑了:“我看你在家里欺负幼清欺负惯了,现在他走了,你是没人欺负了,所以才来找我是吗?”
“才没有!”白采薇不开心地撅起了嘴巴,“我就是想二殿下才来的。我知道我爹爹一心向着三殿下,但是我可是永远支持二殿下的。”
“那就谢谢你的支持了。”南予琤显然把白采薇当成了小孩子,他随手煮了茶递给了她。
白采薇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然后轻轻地闻了闻,茶香四溢,美不胜收。
“二殿下,采薇有事想问你。”白采薇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圣上最近是不是要……要帮你找王妃了?”
“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
“那圣上给你找的是哪家千金?你们看过名,下过聘了吗?”白采薇连忙问道。
“那倒还没有,皇兄只是见我一直未成家,所以颇为担心罢了,并没有具体说哪家姑娘。”
“哦……”白采薇放心地点点头,“那……二殿下,这三殿下都成亲大半年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呢?”
南予琤眼睛闪过一丝不甘与难过,但是太快了,快到白采薇都没有看清。
“缘分未到,着急又有何用呢?”南予琤语气平和。
“那……那殿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白采薇继续问道。
“你这丫头真是古怪,我喜欢什么样的?难道你现在开始保媒拉纤的,志向做一个红娘了吗?”
白采薇被南予琤说得有些脸红,只好低头继续品茶。
南予琤望向窗外,秋风已去,冬意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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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个男人来到南予琤的茶室里。
“你又来了。”南予琤毫不感到意外。
“现在南予珽已经回淮阳了,虽然他的人还在朝廷之中,但是毕竟两地甚远,联系不通。这正是咱们的好机会。”
“皇兄近日让我考虑娶亲的事情。”
“切不可贸然成亲,现在殿下您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城,便是因为尚为娶亲。还是先站稳脚跟,再谈论婚事。”
南予琤没有回答,但是他看向男人的眼神却散发着冷冷的火苗。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南予琤笑了:“我只是觉得大人和我的戏都很好,接下来咱们搭起台子来,就要唱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