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碧江走了以后的几天,南予珽每天都被提审。但是问的问题却都差不多,南予珽给予的答案也是差不多。只是他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二哥。
直到今天,南予琤终于来见他了。
南予琤坐在审讯他的大堂之上,而南予珽则站在堂下。
“成武王,我听说你对于审讯很不配合。”南予琤说道,“你不要这样抵触,这对你没有好处。”
南予珽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二哥,忽然笑了起来:“二哥,你这样说话我还真是很不习惯。”
“这里没有你二哥,只有主审官。”
南予珽慢慢收敛起了笑容:“好吧,主审官。可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其他的你再问我也是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图善?”
听见这个名字,南予珽脸上一白,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图善,杨青过去的统领。死在了自家的炼丹房之中,这件事你可清楚?”
南予珽偏过头,眼神也游移了起来:“我不知道。”
南予琤点点头,然后一挥手禀退了左右。一时间,这大堂之上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南予琤走下堂去,站在了南予珽的对面,然后说道:“图善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他私供的那个黄老仙,我也知晓。黄老仙和他说的事情,我更是一清二楚。”
面对二哥,南予珽竟然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要不要把他知道的告诉二哥。他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二哥,求助二哥。
“那个黄老仙到底是谁?”南予琤的目光好像一把剑一样插向南予珽。
就在南予珽想要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白碧江的话又出现在他的耳边——“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予珽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然后回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予琤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好,那我再问你,杨青和杨丹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我知道!”南予琤突然说道,“杨青和杨丹都是被你杀死,你纵容属下,超规违建,收受贿赂!东窗事发后你又为了掩盖事情真相,所以杀死了他们!”
南予珽几乎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从自己的哥哥口中说出。
“南予琤!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南予琤又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故事,当然,故事还有另一种讲述方式。”
“什么?”
“你为了掩盖你不是父皇的儿子这一事实,所以才杀死了杨氏兄弟,杀死了图善。”
南予珽没有思考,一拳打了过去。
南予琤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嘴角立刻肿了一大块,血丝也渗了出来。
“南予琤,我敬你是我的哥哥,别人如何说你我都是不信的!但是你今天却是如此对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南予珽的眼睛红红的,连剑一般的眉梢都藏着怒气。
“正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才这样和你说。”南予琤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外面全是这样的传言,你让皇兄怎么办?你要南平皇室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要我屈打成招吗?”
“到底是个人得失重要,还是家国天下重要?”南予琤问道,“皇兄压着弹劾你身世的事,却把你关进大理寺,这其中的意思你不会不懂吧?”
“你是说……皇兄让我认罪!”
“你只要把杨青的案子扛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会解决。”南予琤说道,“二哥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南平好。”
“可是我没有杀杨青和杨丹!他们俩的死因才是最应该彻查的!”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两个死鬼怎么死的皇兄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太妃娘娘那件事,他不想让皇室因此蒙羞。你若不想太妃娘娘为此痛苦,就快快认罪,了结此案。”
南予珽被自己哥哥说得脑袋乱乱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真的要听二哥的话认罪吗?
见南予珽呆立在大堂之上,好像一只丧家之犬,南予琤走上前继续说:“事情已经如此,你本身治军不严的罪责也是逃不掉的,何苦再拉太妃娘娘下水呢?”
“你容我再想一想。”南予珽回答道。
“好吧,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知道多一天,这事件就多发酵一天,到时候就算你有心认罪,也挡不住悠悠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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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狭小的房间,不是牢笼却与牢笼无异。
仔细想想,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虽然知道这幕后必有推手,但是是谁,为什么,却像一团黑雾,模糊不清。
现在他二哥又在这混乱之中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一个对大家都好的选择。除了南予珽自己……
若是在以前,南予珽一定立刻答应下来,他总是这样,冲动又不想连累别人。
可是如今南予珽却犹豫了,因为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他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家,还有自己的妻子。
他不想自己母亲牵连进来,但更不想自己妻子受苦。
刚刚在大堂之上,南予琤的那些劝说让他好像马上就要做出确定。
可是如今夜晚的宁静和寒冷却让他的心迅速平静下来。
头脑清明的他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寻常,如果自己真的抗下杨青的死,那么真的就能放过他吗?
也许会掉进更深的陷阱里也说不定。
这时,南予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自己二哥的脸,那张真诚又冷静的脸。
难道二哥真的想……
南予珽觉得自己浑身竟然被冷汗浸湿了,那个在宣文王府中煮茶品茗,不问世事的二哥,真的想置自己于万劫不复吗?
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谁?”进了大理寺后南予珽身上的佩剑已经被取走了,现在他可以算是赤手空拳,空无一物。
那人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帽兜,一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
“濯缨!”南予珽又惊又喜,他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了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南予珽觉得自己怀里的女孩好像是水做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破碎掉。
凤濯缨几乎被这个大个子抱得透不过气,只好连着往他背上敲了几拳,他才如梦方醒地松开。
“我这刚见到你,你就要把你娘子掐死啊!”凤濯缨捂着胸口埋怨道。
“对不起,对不起!”南予珽赶紧抚着凤濯缨的后背,“你是怎么进来的?”
凤濯缨翻了个白眼,然后掏出了银子颠了颠:“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大理寺都快被银子捅成筛子了,大家跟逛自己家后院似的,随随便便就进来了。”南予珽倒是有点气愤起来。
凤濯缨轻轻敲了一下南予珽的脑门:“你这个人,自己还被关在这出不去呢,又担心起人家大理寺是不是把守严密了。”
“但是你进来做什么呢?”南予珽问道,“要是被人瞧见不就糟了吗?”
凤濯缨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更瘦了,脸已经消瘦成了一条,胡子也长了起来。衣服还是那件单薄的宝蓝色长衫,这些天都没有换过。
“我给你拿来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大袄和厚被子。现在入冬了,我看马上就要下雪了,你穿得这样单薄会冻坏了的。”凤濯缨拆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
南予珽笑着一起帮忙:“你这东西可送对了,我这几天一直没有换洗的衣服,每天都穿这件破长衫,烦也烦死了。等我出去了,先把这长衫烧了。”
这个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收敛起所有的担忧和无奈,害怕和胆怯,只想让她安心,让她放心。
可是凤濯缨却从南予珽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中找出了那一丝淡淡的忧伤。
“三阶,现在情况怎么样?大理寺说要如何处置你了吗?我听外面风言风语说杨丹也死了?这是真的吗?”
南予珽翻看衣服的手一停,但是却没有说话。
“这个大理寺有问题,否则为什么这好好的人进来了,却全都死了?宣文王没有好好调查一下的吗?”凤濯缨气愤地说。
南予珽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凤濯缨一拍手说道:“要不咱们再找你二哥一次吧,上次找杨丹问话也是托的他。我觉得他会帮咱的。”
“……不能总找他帮忙,老麻烦人家也不好。”南予珽胡乱找了个借口,他不想让凤濯缨知道这些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是他还是想让凤濯缨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那现在怎么办呢?”
南予珽眼神一暗,然后说道:“濯缨,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可以吗?”
“当然!”
“你就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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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几天了,大理寺那边的审讯仍旧没有结果。皇帝早就给了大理寺卿暗示,希望南予珽把管教不严的罪责承担下来,然后再把杨青和杨丹的死推到图善身上。
反正图善也已经死了,就说他是炼丹中毒也就罢了,这样这个案子也就结了。
可是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说这成武王拒不承认。
这个小子到底怎么想的,真的要闹到鱼死网破,不可收拾吗?皇帝心里又气又烦。
“报,成武王妃前来拜见。”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