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传报皇帝还未说话,凤濯缨便着急地跑了进来。
“小女凤濯缨拜见圣上!”
皇帝有些讶异,除非是他和慧贵妃召见,否则这个丞相家的女儿不怎么喜欢独自来宫里,更何况是这么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濯缨,你这样赶过来有什么事情吗?”皇帝问道。
凤濯缨看了看左右的随从侍女,没有讲话。
皇帝脸上立刻显出了然的神色,他挥了一下手,禀退了左右。
“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吗?”
凤濯缨立刻跪下说道:“小女愿抗下所有罪责,只求圣上能扰小女的夫君一命。”
“你是说三阶?”
凤濯缨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泪花:“夫君被关在大理寺之中,终日被审讯逼供。大理寺卿要夫君承认自己杀了杨氏兄弟,承认自己要谋逆造反,承认……承认自己非先皇所出!”
“什么?”皇帝大惊,这与他计算得完全不一样。
“小女所说句句属实,大理寺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这些罪责必须一一落实。圣上,我夫君虽然有错,但是却不是这样的大错。若真的需要一个替罪羔羊才能了解此事,濯缨愿替夫君受过!”
皇帝皱起眉头:“那大理寺戒备森严,你又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呢?”
“回皇上的话,是濯缨想办法溜进去的。濯缨已经甘当死罪,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不影响什么。我夫君进大理寺时只着一件薄衣,什么御寒的东西都没有带。您知道夫君自打上次受伤后身体就大不如前,现在更是怕冷。濯缨只想带一些衣物送到夫君那里。可是大理寺却不让我送这些东西,却也不给夫君配发衣物。我夫君是被审讯,但还未定罪,为何把他当犯人看待?”
“所以你自己闯进了大理寺?”
“闯字不敢说,只是用了些不光明的小手段,圣上您若责罚便一并责罚吧!只是小女一见到夫君,夫君便和我说起了遗嘱。”
“遗嘱?为何说起遗嘱?”
“小女也是这么问的,可是夫君说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要小女早作准备。那些判官断丞是非要夫君承认这些大罪,夫君也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胡闹!”皇帝没想到自己的圣意竟被曲解成这个意思,这让他气不打一出来。原来这才是大理寺几天都未将案子办结的原因,他们竟想要这样的结果。
“小女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有随着夫君去了。只是我还有一位老父亲,也只好托付给圣上,让他安享晚年。”凤濯缨啜泣得更加厉害。
皇帝看着凤濯缨,然后脸慢慢地冷下来:“是谁让你到朕这演这样一出戏?是南予珽吗?”
凤濯缨心里一慌,连忙说道:“小女没有演戏,小女不知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一哭二闹,倒是有些意思。”皇帝起身对凤濯缨说道,“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女子,若是非这样做不可,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
没想到自己的计谋就这样被皇帝识破,凤濯缨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所以你演戏哭闹,到底为什么?”
凤濯缨收起了眼泪,稳了稳心神,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圣上,我刚刚说的话虽然夸张,但意思却是真的。圣上若不救三阶,那他就出不了大理寺了。”
“大理寺一案是宣文王主审,朕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三阶的哥哥,不会害三阶的。”
凤濯缨干脆坐在了地上,然后说道:“宣文王我信的过,但是下边这些官员们我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们今天收了我的银子便让我进大理寺,明天也会收了别人的银子去害我夫君。圣上,事到如今我也说一句实话,现在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三阶平安出来。我们立刻就前往淮阳,永不回来,其他所有我们不再奢求。”
皇帝蹲下身,眼睛定定地看着凤濯缨,然后说道:“你确定这也是南予珽所想吗?”
凤濯缨眼神犹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也是他所想。”
“好吧,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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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凤濯缨那日从大理寺走后,南予珽便再也没被提审过。他终日倒在床上,看着矮矮的房顶,心里的头绪却怎么也捋不清楚。
南予琤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怕他误会他二哥,但是更怕他二哥真的要对他下手。心里已经死了大半,但还有有那么一点点亲情的火苗,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迷迷糊糊中,忽然有人进来了,竟然就是他二哥南予琤。
南予珽慢慢腾腾地起来,他觉得好像有些精神恍惚,是他想他二哥想得太久了吗?已经出现幻觉了?
“三阶,你可以回家去了。”南予琤说道。
“什么?”南予珽有点反应不过来。
南予琤走上前,掏出一张证词递给他的弟弟。
南予珽接过证词一看,上边只有他管制下属不严的罪名,其他杀人造反的罪过却一个都没有。
“什么意思?”南予珽不明白。
“你签了他,然后就自由了。”南予琤回答说,“这已经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轻的处罚了。”
“你为我?”南予珽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要保护你。”
南予珽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然后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保护我?好一个保护我,你真的是我的亲哥哥啊。”
南予琤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关切也消失了,只剩下那一双眼睛如盈月一般,带着冷冷的光:“以后你回淮阳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兄的意思?”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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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回来的时候,京城终于下雪了。这是近几年来的第一场雪,他毫无预兆,飘然而至。
南平地处南隅,即使是冬天也不怎么下雪,而这一场雪让京城都轰动了。男女老少都走出家门,去感受那雪花带来的喜悦。
凤濯缨跑到大门口时恰好看见南予珽下马车。飘扬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上,好像上天给他的一个吻。
“怎么跑出来了?”南予珽笑着拉开大红的斗篷,把凤濯缨揽进怀里。
感受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凤濯缨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了。要知道这些天她几乎夜夜都无法合上眼睛,房门有一点响动她都要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南予珽回来了。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自己能真正的抱着他,看着他,凤濯缨觉得自己已经别无他求。
进了屋,凤濯缨拿来了暖炉,又往炉子里填了几块精炭,让炉子能烧得更旺一些。
“你且先坐着,我去让厨房给你做些吃食来。”
凤濯缨要出门,但被南予珽一把搂在怀里。
“你别走,别走。我不饿,真的,我就是想抱抱你。”
凤濯缨没有再动,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他们俩还可以这样拥抱着才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想放弃了,就这么着吧!想我死那就死吧,活着也是恶心。可是,我一想到还有你,我就不想死了,一点都不想了。我想活着,然后一直和你在一起,生好多好多孩子,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泪水早就夺眶而出,凤濯缨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然后说道:“我们去淮阳好不好,马上就去,再也不要理这些事情了。”
“可是……”南予珽犹豫了。
“可是什么?”凤濯缨焦急地问,“你可还留恋那皇位?那些只是过眼云烟,抓住平实的快乐不是最好的吗?”
“可是南望宗之事我还没有调查清楚,我想找到他。”南予珽说道。
“这件事不是告一段落了吗?皇上没有再追究此事,也不准任何人再提起。你为何要调查他?”
“不去调查,那我和母亲遭受的不白之冤如何洗清?”南予珽说道,“我现在只想要一个清白。更何况当初你不是也鼓励我去把事情弄清楚吗?”
凤濯缨没有话了,她的担心和忧虑通通不敢说出来。看着这个男人认真的样子,凤濯缨只能抱住他,然后去保护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对了,我这些日子在大理寺,母亲不知道如何了。她这个人表面冷淡,但对我的事情可是极挂心的。不知道她还好不好,有没有生气伤神。”南予珽说道,“我明天进宫一趟,去看看母亲。”
“太妃娘娘她,她现在恐怕不能见你。”凤濯缨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被禁足了,不许任何人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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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省身阁批阅奏折,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启禀陛下,那个,那个……”
看小太监结巴着说不出来,皇帝便直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把气儿捋顺了再说。”
“我回来了!”一袭红衣从门口闪过,然后便一下子闯进屋里来了。
看自己弟弟走了进来,皇帝问道:“你现在是带罪之身,不在家闭门思过,难道可以随便走动吗?”
南予珽走到皇帝面前站定:“我有罪我认了,请问我母亲有什么罪过?皇兄为何将她禁足?”
“什么时候朕下旨也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南予珽走上前,受不了的把双手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皇兄不像皇兄,二哥也不像二哥!”
“那你可曾还像你自己?”